当然那些风言风语,不适合说在此处扫大家的兴。
“唉——借过借过!张灵通,你要的买卖来了!”
突然,一个小脑袋从人群里冒出,七钻八钻,挤到小报面前。
是个脏兮兮的小童。
看样貌,不过十一二岁。
一身灰布衣,袖口用布条紧紧束在腕上。
斜挎一个硬布包。
头上勒额结了一条粗麻布巾,把头发包裹得一丝不露。
这孩子衣物还算整洁,偏脸上乌漆麻黑,别是错把炭油当作洗脸水。
正因这脸上脏污,更衬得眼睛黑白分明。
转动眼珠时,亮晶晶的,看着煞是机灵。
这小孩儿从包里取出一大纸张,小心展开,铺在桌上。
“你要的,庄先生亲笔所绘齐山名景图,一两五,不客气。”
“上回没这么贵呀!”
那娃儿嘻嘻一笑:“这次是好纸,而且,你也不是靠工钱吃饭,我也不是靠卖纸赚外快,我卖的是庄先生的笔墨,说到底,我只能落个仨瓜俩枣跑腿费,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说着,作势要把图纸收回来。
小报张灵通连忙拦住他:“别呀,我买就是,先让我看看。”
那娃儿说:“你转个手就能高赚,买了包不亏。”
他两人一搭一唱,引起旁边一个外地游客的注意。
那游客探头过来瞧了一瞧,从鼻子里嗤出声:
“这歪七八扭画的都是些什么呀?我看一钱不值,送我都不要。”
小娃儿用鄙视的眼神瞟他一眼,扭过头不予搭理。
张灵通笑着摇头:“也难怪,外地人不识货,庄先生妙笔千金,就算是揩笔废稿,也有人抢着要。”
那外地游客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既是妙笔千金,怎会把这般粗陋的图画拿出来给一个小儿做买卖?”
张灵通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小儿的师傅乃本地名医,庄先生初来之时,曾因水土不服患上顽症,就是在他师傅手上治好的,庄先生游历甚广,每去一个所在,必要绘制所行路线,这孩子的师傅也常往四处寻药,便向庄先生讨来地图以作参照,庄先生早已把那些地图描印在游记里,行游时随笔记录的图纸也就没有用途了,他因感激师傅救治之情,悉数将图纸奉上,有些图纸师傅用不上,这小徒弟就偷偷弄出来卖,想要收藏庄先生笔墨之人数不胜数,又何惜这十来钱?只不过这小徒弟怕被师傅发现责骂,不敢公然叫价,才来找我转手罢了。”
旁边一个店伙路过,调侃道:“小豆子如此钻营,还不是受了驴老医指使?售卖别人友谊之赠不厚道,明着干多没颜面,老先生抹不下面子,才让小徒弟替他行事。”
张灵通一脚丫子踹上店伙的屁股,把他踹到一旁,又对那外地游客说:“你别看这图粗陋,都是一步一行记录下来的,不会有一个错漏,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要实在多了,再说一个,这齐山名景图除了庄先生,还没人画过,地方志上也都不全,去一趟就知道此图有多难得了。”
把该说的话都说尽,张灵通爽快付钱,将图纸收入囊中。
小豆子收了钱,跑去对门冰店买了碗冰镇梅汤,两根奶霜条儿。
用霜条儿搅着梅汤大口吞吃。
一边眼珠子还贼溜溜地盯着茶馆的情况。
那外地游客被说得心痒,仍是将信将疑。
就在店里打听。
掌柜、伙计乃至茶客,提到庄先生,无不竖大拇指。
称赞其大家风范,万人景仰。
那游客确认过庄先生的口碑,就在心里打起算盘。
既是名家笔墨,先收藏了,日后高价转卖岂不美哉?
便同张灵通谈起价钱。
张灵通刚收得宝货,怎肯轻易出手?
一来二回之间,价格水涨船高。
先从一两五抬到二两三。
后杀到一两八。
最终以整二两成交。
张灵通口称价太低,一副随时反悔的痛惜状。
那外地游客当真怕他反口,像揣宝贝一样揣着图纸。
一路玉兔奔月,逃出店去。
小豆子等那游客跑远,才擦擦嘴,大摇大摆回到茶铺。
把一两五归还张灵通。
张灵通替小豆子付了冰店的帐,给些小钱作为报酬。
余下所赚,全部交给掌柜。
其实哪有什么庄先生?不过是为了生财编造出来的人物。
这店里掌柜、伙计都是同路中人。
茶客里面也有托儿。
把坊间流传的文人事迹,添添改改加在这个“庄先生”身上。
借着闲谈散播出去。
这里很多人只知庄先生其名,却不知其人。
越是如此,越显神秘。
使之变成传说中的名家大手。
张灵通从各路黑市淘来的旧物,借着“庄先生”的名气脱手不少。
也酌情替别人兜售私物。
小豆子就是他合作伙伴之一。
当然这些讹诈伎俩,只能看人下菜碟,忽悠没见识的。
若遇上懂行的,就要格外谨慎了。
“二两,亏了些,下回二两起价如何?”张灵通搓起下巴,跟小豆子商量。
“本来一文不值的废料,能卖出去就不错了,也不是每次都能遇上大冤种。”
“你把你师傅的行游图记说成废料,不太好吧。”
“可它就是废的,本来是要扔的,你多赚一钱,我多拿一子儿,做大了引人馋,坏事。”
“也是啊。”张灵通托腮望天,望了一会儿,突然坐正了一砸手,“对了,刚刚我过来时,瞧见王大户翘着脚往丁香老街赶,八成是烂脚丫子又犯了,要找你师傅救命呢!”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师傅可不管他那毛病,他一直都是我料理的!”
小豆子跳起来,一溜烟窜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