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这么多年,秦媱一直在江觅身上学一件事——不要浪费自己的情绪。
显然,两人独处时,她还做不到从容应对。
她心里好像有一团被揉皱的纸,耐心展开又按又抚,却似乎永远无法舒平。
或许是察觉到秦媱的情绪起伏,江觅沉默了一阵,起身将面前的旋转沙发椅转向秦媱。
声调也放轻松了些:“过来坐会儿。”
秦媱攥着的手松了松,而后才走到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坐在江觅的对面。
七年来,即使在同一国度,刻意避开俨然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江觅虽然回北泽定居数月,但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更别说,坐下来好好交谈。
秦媱闷声坐下,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姿态冷然目光却不敢直视他。
“聊吧。”
她的一举一动江觅都在看在眼里,他眼皮微掀,望着她目露笑意。
正要开口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秦媱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何顾的名字,她看了眼江觅,片刻后,江觅起身走到酒吧台没有打扰她。
她并不是想要江觅避开,看着他疏离地走远,垂着眸划向接听。
“乔乐说你晚上又去江安琪的局了?”手机那端何顾的声音在安静地房间里微响,“回去没?”
何顾此时情绪听着挺稳定,大约是事情在他控制内。
秦瑶回他:“嗯,待会儿回。”
“别处你要实在睡不着,还是回玉水湾吧,”何顾哼了声,继续说,“反正有你给他们主动写稿,如你所愿没空跟你。”
秦媱咳了咳做掩饰,希望江觅没听到何顾说什么。
江觅背对着看不到表情。
他从柜台里拿了根烟点上吸了口,指间夹着烟在银色烟灰缸边轻点,烟灰无声抖落,坐着的人更是沉默。
“你咳什么?感冒了?”何顾作为经纪人对艺人状态高度警觉。
“没有。”
“最好没有,”他再叮嘱一句,“现在不是你生病的时候,我会尽快给你解决,不会影响你下一部戏进组。”
何顾向来不会说好话,就算是关心都说的很难听,秦媱了然,回他说:“知道了,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挂了。”
“你以为我乐意说,爷还要忙你那堆破事呢。”说完何顾先一步挂断。
结束通话后秦媱才看向江觅,她不确定日程繁忙的江觅有没有看到这两天的娱乐新闻。
她希望他不知道。
秦媱大胆地盯着他宽阔后背看了两眼,恍惚回神,问他:“聊什么?我要走了。”
“一刻也不能和我待吗?”
江觅转过身看着秦媱,深色眼眸在昏暗房中暗了几分,语气有些严肃。
秦媱无言缄默,半垂着眼,想了很多话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多久没去见林薇了?”
闻言,秦媱心里咯噔一声,神情更加复杂。
林薇是秦媱心理医生。
这几年她和江觅并非什么联系也没有,她的心理医生是江觅安排的,这也是七年之中他们唯一的联系。
“我有去。”
秦媱没想到他会过问这个,毅然决定说谎。
江觅似乎猜到她会这么说,拿过手机放在吧台上,给她按了条林薇发给他的语音——她已经五个月没来了。
秦媱不言,带着些许不耐烦坐到了江觅身边。
江觅将她手肘边的烟灰缸拿到一旁,将抽了一半的烟掐了。
黯然冷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被按着的烟星明灭微亮,细细烟雾散向空中,缄默却在二人间凝聚。
气氛怪异的停顿了很久,往日那些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记忆瞬间一涌而出。
江觅夜里打着灯照本子,耐心听她念台词;
翻进疗养院来带她逃离,她想也没想的跳入他怀里;
无人的墙下、黄昏的书房,一次次的逐渐娴熟的吻……
时间在回望时总是很短,但分隔七年的日夜即便熬过了,秦媱依旧觉得漫长窒息。
漫长到,她已经说不清究竟是谁先放弃。
分开前的一年时间里,她刻意疏离,江觅也有意南下。
她和江觅做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互伴,似乎两个人都明白他们的关系走到了必须要分开的时刻。
从江觅出现在秦媱生活里的那一刻起,秦媱一直将他视为自己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是她自己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只顾着自己的伤痛,忘了江觅和她都是被过去拉扯着前行的人。
两个人在黑暗中互舐伤口,未免过于可悲。
这么多年,秦媱才渐渐明白,没有谁能为对方担得起‘救赎’二字。
江觅成就了现在的她,可或许她不是那个给江觅慰藉的人。
这七年里她努力演戏工作,在其中寻找能证明自己和正常人无异的东西。
也许此时能说上一句她可以了,但江觅和她已经离得太远,远到不需要彼此为对方证明什么。
此时的她,面对这个话题并不敢与江觅对视,良久才幽幽说:“我好了,可以不用去了。”
“你当然是好的。”
江觅看向她,视线停在她的侧脸,目光深沉道:“但这并不与你为自己负责冲突。”
“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秦媱忽然抬头与他对视,眼神坚定:“不用了,我自己会去。”
江觅静了一瞬,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错开目光,轻声回她一句:“好。”
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有所动容。
“聊完了?我走了。”秦媱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头也不会地落荒而逃。
门再次被关上,不轻不重,但显得房间格外安静。
吧台上的人更是沉默,他转眸望了眼门口,身子向后靠去,打开打火机,重新点了根烟。
秦媱上了电梯,看着明亮电梯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