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媱的手慢慢曲起蜷缩，父女两人沉默对持着。
她留意到秦晋鬓边的白发已经重新染黑了，坚毅面容显得更加不怒自威，她面不改色平缓呼吸着，难得与他这样面对面。
亲子报告和调查的结果，是秦晋和蒋随不存在血缘关系。
来之前她是松了口气心里有底的，可是秦晋此时一副洞悉所有的态度令她捉摸不透没有把握。
“上面的结果是真的，”秦晋开口，浓眉稍稍松下多了几分无奈，“如果我有心阻拦造假，也没必要告诉你。”
秦媱蹙眉，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如果不存在关系，那为什么秦晋会顶着妻子女儿的亲疏关系，去扶持一个没有无血缘的陌生人？即便是为了和江如玫怄气，这样的做法也未免过于不理智，不像是行事谨慎的他会做出来的事。
“我不理解，纵容一个陌生人对抗自己的妻子，养大他的野心来觊觎你的家产？”
秦晋沉默下来，动了动嘴屡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摆了摆手，万般无奈地说：“你还小，不懂这些，有些事我也很无奈。”
“况且，蒋随能力确实出众，做出了不少成绩，是你妈她太感情用事，丝毫不信任我。她跟姓谭的藕断丝连，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他脸色不大好看，语气很是不满。
“难道你们都认为我会把公司交给他吗？我只是从集团管理人的角度考虑，合理善用他的才能，项目在谁手中发挥最大利益，我就交给谁。”
秦媱没想到秦晋会这样说，无力感和血气相冲突地齐头上涌，她将文件从档案袋中拿出，捏在手里扫了几眼，大失所望。
“难道这些，也是在他的工作范围内吗？”她将那些东西推到秦晋面前，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秦晋迟疑，疑惑着接过，他将上面关于蒋随的调查一一翻看，越翻脸色越黑，惊愕的态度神情不像是伪装的。
除了亲子关系鉴定报告，与蒋随相关的团队人员在内部的不正当竞争，还有关于他与媒体公关的来往。
当秦晋翻到那几张关于秦媱幼年的新闻截图时，他铁青的脸色一僵，眼睛微眯颤了颤，手攥成拳用力握了握，带着几分震惊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秦媱。
“媱媱，这些……蒋随拿着这个在暗中威胁钳制你？”他拿资料的手有些抖，秦媱在他的双目旁看到了明显的皮肤皱纹和斑驳，刚毅面容似乎一瞬间老了几岁。
秦媱坐着没有说话，她的回答都在那些资料中，如果秦晋足够相信她，就不会再多询问。
秦晋从她的沉默中明白了她的回应，他将手里的东西摔在桌上，宽阔手掌愤然地拍了拍桌子，怒气冲天地说：“我供他吃供他读书深造，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龌龊的杂种，竟敢拿着这些东西威胁你！”
他嘴里骂着，向后推开椅子，起身冲外面喊：“小宋！小宋！”
秦媱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坐着，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秦晋头回不敢看自己女儿的眼睛，他嘴上越骂越厉害，每一句都骂给秦媱听，试图以此掩饰内心的不安内疚和她的理解。
宋秘书从办公室小跑进来，推开门，回答询问：“秦总，有什么吩咐？”
“蒋随在哪里？”秦晋伸手指了指外面，“让那个狗东西给我滚上来！”
宋秘书听完后有些踌躇犹豫，出声提醒：“秦总，蒋总今天被您派去临海着手外商接洽了，现在把人叫回来，可能会让合作方对内部稳定有猜疑，要不我先通知，让他妥善处理后尽快回来？”
秦晋神色一滞，怒意被压下去部分，他揉了揉眉心考虑半晌后，挥手让他带上门出去。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扯出讽刺笑意的秦媱，无措地在沙发上坐下。
人生走了大半，在商场里浮沉拼搏三四十年，一向自命不凡的他，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养虎为患”、“搬石砸脚”。
他头疼地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深叹一口气，重新坐到秦媱对面，和她简要谈论和蒋随的关系。
蒋随的母亲葛艾，是秦晋在未婚前跟着他最久的情人，后来他遇到了江如玫，就断了这段关系和来往。
当年秦晋身边有位好玩乐的朋友，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人不着调并且对葛艾有意很久，在得知两人断了关系后，他开始追求葛艾，无果后便强行和她发生了关系，葛艾才不得已和他结了婚，但没过两年他家中破产，他抛下母子两人和债务自己出国离开了。
被强行发生关系那天，原本葛艾是来约见秦晋最后一面的，但被他刻意爽约了，如果当时他去赴约，或许她不会出事，更不会有后来的蒋随。
葛艾毕竟跟过他多年，秦晋对这件事多少有些愧疚，当他们找上门来时，起初只是打算给一笔钱送他们离开北泽，但江如玫的不信任和与前男友的联系惹怒了他。
当时的他年轻气盛，只想着怎么和江如玫较真，就把蒋随母子两个人留在了北泽供蒋随生活读书，刻意做给江如玫看。
秦晋原本没有打算让蒋随进入集团，只是蒋随从小到大学业优秀表现得内敛稳妥，和他的脾气秉性特别相像，他逐渐认可了蒋随，让他在身边学习工作为自己所用。
这些年中，他也犹豫顾虑过，有想过这样用一个外人和自己妻子对着干，是不是会让情况更糟糕？但另外一个固执的声音告诉他，他更多的是看中了蒋随的能力，对公司有利的人才就该留下。
秦晋同秦媱说完这些后，他垂下头，彻底不敢面对她。
到了此时，秦晋才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他这样的做法不仅是在和江如玫互相挑衅伤害，更多的，是忽略了秦媱的感受，最受伤害的，是这个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去相处照顾的女儿。
秦媱听完，深吸了口，掐着手心抬手抵在唇边掩了掩，她红着眼眶，讪讪一笑。
“爸，你觉得这样挑衅我妈，她会离你更近吗？”
“为什么你们不能好好沟通？你认为我妈真的只是不够理智吗？”
“你们的想法、感情，从来没有人和我说，之间的对错我不想置喙，”秦媱快速擦过眼角泛出的眼泪，情绪有些激动，“二十多年，浪费错过彼此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