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煦炀回去之后便将身上的衣衫脱掉,让侍从拿去焚烧。随后泡了个有助伤口愈合的药浴,又差人叫来了一个老道。
“我记得你的摄魂之术能够追根溯源,寻到失物真正的主人。”
藏棘道人躬身回应道:“正是,因缘际会,皆是有迹可循,摄魂之术能够追根溯源,寻到物品遗失前的主人。”
骆煦炀取出袖中的玉佩放在桌面上,然后十指交错放在腹部,身子靠向椅背,有些懒怠地闭上眼。
“既然如此,我要亲去寻这块失物的主人。”
藏棘道人错愕地看了一下他,没想到这样的小事这位贵公子竟要亲自来。
“少爷,这摄魂之术一次未必能成功,须得等那位失主意识薄弱时方有可乘之机。”
“你是觉着我神识的强度不足以使用摄魂之术?动作快些。”
藏棘道人只好应声准备起来,布好阵法和符咒,手执招魂铃晃荡着,口里念念有词。
渐渐的,骆煦炀感觉浑身轻飘起来,意识不受操控,循着一条看不见的轨迹飞快离去。
没有令人窒息的束缚,自由如风地在广袤的天地间穿梭。
直到飘在一座破落的小院上方,意识打了两个旋,嗖地钻进了屋子里,沉入床上发着高烧的孩子体内。
骆煦炀的意识刚进入这具身体,便被昏昏沉沉的病症拖累,瞬时几近晕迷过去。不知多久才被耳边不断低唤的温柔嗓音唤醒。
“阿月,醒醒,把汤药喝了再睡。”
“喝药了,阿月?不苦也不烫,病好了就不会难受了。”
骆煦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知到屋内昏黄的光线,在心里暗暗切了声。
这难不成点的是油灯?还是蜡烛?贫穷之家,野孩子真可怜呐。
他偏过头,身体虚弱动不了,便想用视线搜寻能映照相貌的东西,却被床侧坐着的人上半身挡住。
沉璧弯下腰,费了好大劲才听清弟弟在嗫嚅的说着“镜子”两字,不禁面露尴尬之色。
“镜子眼下没有,先把药吃了,等病好了,哥哥给你买,嗯?”
竟然穷得连镜子都没有!那他回去以后怎么找人!
骆煦炀气得精神了不少,脑子也灵活起来。想起方才耳边的话,原来床侧坐着的人是这野孩子的哥哥?
他挣扎着支起眼皮,用力想要看清床侧之人的样貌。
视线渐渐清晰,眼中之人的容貌真切地呈现出来,骆煦炀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只回荡盘旋着八个字——
星月交映,珠玉生辉。
床侧坐着的少年见他发呆,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汤匙喂向弟弟嘴边。
骆煦炀自打记事以来头一次被人喂药,本能地皱眉抿嘴,偏过头躲避着。
谁料肩头穴道一麻,整个身体便僵住不能动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沉璧弯腰捏开他的嘴巴,将汤匙里的药倒了进去。
骆煦炀喝了一口苦药,见沉璧大有接着强行灌药的架势,赶忙开口道:“不用你喂,我喝。”
捧着一碗苦药灌下肚后,嘴里立刻便被温凉的手指塞进来一块甜甜的东西。骆煦炀皱着眉头嚼了几下,才品出来是一块蜜饯。
甜蜜蜜的芳香溢满口腔,覆盖掉药汤的苦味。
是因为这是贫穷惯了的野孩子的嘴么?一块低劣的蜜饯也能如此的津津有味。
床侧的少年又伸手在他下巴跟前,将五指伸展开来。
干嘛?难不成要他把果核吐在手上?
骆煦炀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吐出果核,那个少年毫不介意地起身扔掉,洁净了手又走过来,捧着弟弟的脑袋弯下身,两人以额头相抵。
他的肌肤是雪一般的色泽,体温微凉,从被抵住额头的人视角能看到有如桃花瓣的双唇,和白玉一般的鼻尖。
骆煦炀有些慌张地揪住了被子,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沉璧舒了一口气。
“还好,退热了。”
她拿了个梨子递给弟弟:“吃了这个再睡。”
“嗯。”弟弟这次出奇的乖巧,睫毛浓密纤长,湿漉漉的眼睛又大又黑。
骆煦炀伸手接过梨子却放在一边,专注地凝视着床侧少年的脸。
“哥哥,我的脸还有些热,能贴贴我吗?”
“嗯?”沉璧有些意外弟弟的主动,以前沉月生病时虽也比往常粘人些,可也没有如此刻这般显得过于……热情?
她没有多想,伸手过去,还没碰到人,弟弟已经一头扎在她怀里了,搂着脖颈在脸蛋上又蹭又贴。
“哥哥,好清凉啊。哥哥,你叫叫我的名字好不好啊?”
骆煦炀忽然感觉到神识动荡起来。
看样子,那个野孩子要醒过来了。
沉璧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的名字?”
神识的震荡越发厉害,骆煦炀蛮横地压制下去,但毕竟本体的灵魂有绝对的优势,骆煦炀这个外来者也支持不了太久。
意识逐渐飘起,离去前他听见对方清朗的声音。
“沉月……”
意识以比风更快的速度回归了原本的身体,骆府宅邸的书房摇椅上,骆煦炀猛然睁开了双眼。
浑身的鞭伤泛着灼烧般的疼痛,墙壁上装点的东海夜明珠,将书房映照得宛如白昼。
富贵人家。
骆煦炀“呵”地讽笑出声,伸脚蹬了一下地面,任由摇椅在地面上晃来晃去。
老子没人照顾。
那个野孩子,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