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锦缎长衫罩住他清瘦的身子,似池塘里的亭亭青莲。
像,也不像。
礼部尚书忙吩咐管家照做,配合赵长璎等人行事,自己则垂手恭敬站在昭和帝身侧,心里忧急二儿子安危,又恨不得将惹祸的臭小子剥层皮!
昭和帝而立之年,已登基四载,在战场骁勇善战,在朝堂运筹帷幄。加之面带凶相,寡言威仪,令满朝文武皆是敬畏。
即便礼部尚书四十又一,在这位铁血帝王面前仍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另一边,赵长璎和陈肇已得知丫鬟的死讯,但担心会惊到屠户,隐而不宣。
但屠户似有感知,“怎么样,是不是玉珊有下落了?”
赵长璎与陈肇对视一眼,而后看向屠户的右方,“你的未婚妻,可是她?”
屠户下意识看去,就是此刻,陈肇默契出手,一脚踢飞屠户手里的匕首,将陈游甩到身后。
“你在骗我?!”屠户意识到自己被骗,当即怒不可遏,朝着离他最近的赵长璎奋力抓去。
而陈肇的贴身护卫一早就收到自家主子的手势,紧随其后出手,三五招就将其制服。
屠户嘴上还是不服,死命挣扎着,恨不得将陈游生吞活剥,“天杀的陈游,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肇只让人堵上他的嘴,关切赵长璎:“元清,可有伤到?”
“我无事。”其实她脸色已是苍白,但声线依旧平稳:“若此事并非二公子所为,还是彻查此事为好,给他个交代,也还二公子清白。”她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量:“如今圣上驾临,若是被他误会陈府仗势欺人,恐于尚书大人不利。”
其中利害,陈肇自然知晓。而后在陈游一再保证下,他吩咐管家:“去请仵作。”
等仵作过来,再当场验尸,少不得一炷香功夫。
这期间,赵长璎也不打算干等,“既然尸体是从湖里打捞上来,多半溺水而亡。找个胆大的婆子,查验尸体有无外伤。若无外伤,熟人作案可能性大。”
“好,我这就去让婆子查验。”陈肇点头,“再命人先审问着二弟院中的仆人。”
赵长璎:“我同你一道。”
“我见你脸色不好,不若在此歇息片刻?”陈肇俯身水平凝视着她,有些担心。
赵长璎:“无碍,走吧。”
两人随后离开前厅,顺便将疯狂求关心的陈游送回院子休养,屠户则被暂时关进前厅的偏房。
临出门前,陈游:“大哥,我刚才也吓得不轻,你怎么就只关心赵元清?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
陈肇:“……”
赵长璎:“……”她是萧氏亲生的,谢谢。
众人:“……”
傻儿子他爹礼部尚书:“……”这不是他儿子,他不认识。
可怜他在圣上面前树立多年的权臣形象,皆被这臭小子毁于一旦呐!
“东击西的计策用得倒是不错。”屏风后面,昭和帝端起白玉茶盏,用杯盖敛了敛水面的茶叶,“可是那个赵氏元清?”
赵长璎殿试答题对刑律见解独特,加之有礼部尚书的美言,因而日理万机的圣上,对这个年轻人倒也有几分印象。
“正是。”礼部尚书为官多年,敏锐察觉圣上有欣赏之意,感激赵长璎对二儿子的救命之恩,遂适时提及:“元清自小熟读兵法,当年随前定北侯从军也曾有战功。可惜受伤过重,背井离乡独自在外养伤三年,去年入冬才找回家,错过了承爵的良时。”
“他父亲赵成泽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当年若未战死,如今定也是朝中栋梁。”提起旧时的金戈铁马,昭和帝颇有感慨,缓了缓,才似是不经意问:“如今他家中还有何人?”
“赵成泽仅有一妻一妾,嫡长女早些年已出嫁,庶女应该还未及笄吧。”赵长璎如今在外人眼里已是个死人,礼部尚书便没多提及。
闻言,昭和帝心里不免遗憾。
一长一幼,两女与梦里姑娘的年龄都对不上。想来长得相似,大抵只是个巧合。毕竟他自小就不被上天垂爱。
陈游院中,赵长璎与陈肇已盘问过一应仆从这两日的动向,何地何地与何人做过何事。
其中有两三个丫鬟婆子答复时,语气还算平静流畅,但面部肌肉却有不自然的紧绷。
前世身为检察官的她,微表情心理学是入门的必修课。
陈肇未察觉,但赵长璎甚是笃定,这几人有重大嫌疑。
仵作那边也确认丫鬟玉珊乃溺水而亡,死亡时辰就在今早卯时前后。那时天还没透亮,唯有当值的仆从会零星起来忙络,最适合动手。
“即是此,就将今早当值的人全拖下去,仔细撬开他们的嘴!”眼看出门接亲的时辰渐近,更不能令圣上屈尊等久,陈肇已没了耐性。
那两三个丫鬟婆子不在当值的范围内,眼见她们松口气,赵长璎讥讽地掀了掀唇角:“我倒是有个更快的法子。”
随后一众人回到前厅,依例由仵作汇报死亡原因:“启禀各位大人,此女是中毒而亡。毒药乃是九色毒蛛的毒液,此毒液碰过后七日方可消散,可用蛰兰草的汁液相试。蓝色汁液若遇上毒液,将变为紫色。”
经陈肇准允,管家很快命人呈上一个个装有蛰兰草汁液的木匣子,陈游院中仆从依次将双手张开,伸进去检验。
众人都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皆是好奇观望。
被绑在地上的屠户更是死死盯着那群人,急切想知道到底是谁毒害他的未婚妻。
而屏风后面的昭和帝,目光只淡淡扫过,最后落在赵长璎清冷精致的眉眼处,越看越像,偏这双眸子寡淡得无一丝明媚灵气。
当真不是同一人么?
赵长璎面无表情:“可以将手拿出来了,双手放在身前张开。”
仆从们听令行事,谁知结果令人大为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