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归鸟长鸣。血色的残阳把它幽长的影子投射在昭阳殿的朱顶之上,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
“殿下,该用晚膳了。”荷衣推开门,端着饭菜走进来。
“我这就吃。”菀瑶飞快地扫完书上最后几个字,恋恋不舍地合上。一共两百多本卷宗,她才看了十七本,仍是受益匪浅。她一边用膳,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的事情。
“殿下——殿下——”芙裳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她扑开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卫大人来了——还有卫小姐和……”
“着急什么?”菀瑶含笑道,“让他们到正堂稍等片刻,我更衣就来。”她心中思忖,想必是离墨的妹妹和祖父到了,自己可不能失了礼数。
菀瑶换了一身常服,带着荷衣直奔正堂,还是晚了些,离墨和两位客人正在用茶,她连忙躬身施礼道:“本宫不知贵客光临,有失远迎,望企恕罪。”
那位白眉老者鹤发童颜 ,仙风道骨,双眼炯炯有神,甚是和蔼可亲,乍一眼看去,有点像年画上托着蟠桃的老寿星瘦一些的模样。
再看离墨身边的女孩,年纪似乎比菀瑶还小些,眉眼灵动,头发扎成一束,用紫色的发带绑着,穿的衣服是男子的款式,英姿飒爽。
“参见公主殿下。”两人欲给菀瑶行礼,她连忙扶起。
“请问前辈大名?”菀瑶拱了拱手,恭敬地问。
“老夫单名一个‘彬’字。”老者笑眯眯地回答。
菀瑶又亲切地拉着女孩的手说:“想必这位就是卫大人的贤妹……”
离墨连忙接口道:“嗯,訾岚,这是菀瑶姐姐。”
“姐姐!”訾岚笑嘻嘻地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姐姐长得真好看。”
“多谢。”菀瑶哑然失笑。
“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一起去散步如何?”离墨提议。
“好啊,”菀瑶露出温柔一笑,道:“我这几日看书看得也累了。”
“你也别累坏了,毕竟你在大理寺的日子还长,十年二十年,还愁看不完么?”离墨情不自禁劝慰道。
“还说什么,快走吧!”訾岚蹦蹦跳跳地过来,挽住离墨的胳膊,“岚儿今天可累坏了,正想放松放松呢。”
东西市各逛了一圈,菀瑶的腿都快遛细了,可再看看他们祖孙三人,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就觉得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几日,她观察到卫离墨身边只有一个侍卫,整日跟在他身边,面色如冰。菀瑶听说他叫宋祈,是卫府的唯一侍卫。眼下,卫府只剩下卫离墨,岚儿,卫爷爷,仆人陶恂,还有宋祈这五个人,倒是极为清净。她陪着他们逛街,凌风和云扬不知道得了父亲什么命令,不离她左右,也硬是要跟来。一行人倒是蔚为壮观。
但是她和卫离墨都不是逛街的那块料,瞧了半天什么也不买。倒是岚儿兴致勃勃地在打铁铺子门前磨蹭了半晌,买了几枚镖。
她并不觉得只逛街不买哪里不对,习惯就好了,况且,她压根没带银子。
卫离墨斜乜了她一眼:“殿下是真的节俭,还是没有想买的东西?”
“没什么要买的。”菀瑶实话实说,“父亲打点得挺妥当了。”
“师傅难道是忘了,”离墨低垂眼眸的样子十分温柔,“你好歹是个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菀瑶这才想起来,父亲好像没给她准备像样的衣服首饰,不过这些比起案子来也不打紧。
“你就打算穿这个去参加特地给你准备的接风宴?”离墨一双好看的眉眼骤然凑近,“不打算一下?”
菀瑶莫名其妙有些紧张,她抿紧了唇:“这些琐碎的事情不着急,大理寺的事情要紧。”
星河杳杳,在她头顶勾勒出烟火迷离的天空,两个人离得这样近,几乎能听得清彼此的心跳。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觉得卫离墨的耳朵慢慢变得潮红,她忙后退了一步。
訾岚追过来,开始对离墨撒娇:“岚儿看了半天,都是卖东西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有啊,淮河畔的兰溪亭就不错。”离墨果然对妹妹疼爱有加,爽快地回答,“趁着天色还不晚,咱们现在就去。”
“我……我腿疼……”菀瑶立即龇牙咧嘴,做出非常痛苦的表情。
“抗议无效。”离墨丢给她一句话,就施施然而去。菀瑶连忙追上去,做最后的挣扎:“就算你不顾及我,也得替你祖父想想吧,他都那么大年纪了……”
“你向后看。”离墨说,菀瑶听话地回头,看见……卫爷爷健步如飞,身后,陶恂提着个一人多高的大刀。她的嘴角抽了抽,不说话了,真是欲哭无泪,看来自己是别想回去了。
兰溪亭就坐落于秦淮河畔,是座别致清雅的建筑。菀瑶一行人坐下来,看着烟笼寒水月笼沙的夜景,不禁思绪万千。
“兄长!你看!”岚儿突然大叫起来,用手指着远处的一团朦胧的烟雾,“那里有条船!”
菀瑶抬头看了看远处,果不其然,在仙境般的烟雾中,有一艘大型画舫的身影若隐若现,甲板上的灯笼仿佛磷磷鬼火,忽明忽暗,还有阵阵人的喊叫声,甚是怪异。她从岚儿买的东西里抽出一把团扇来,悠悠地摇晃着说:“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
“老夫看不像。”卫爷爷也凑过来,他慢慢捋着雪白的胡须说,“海市蜃楼一般是由光折射出来的,可都天黑了,哪里还有什么光呢。”
离墨在一旁却笑了:“你们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
“不懂算了。”菀瑶淡淡地说,这些都是她从前在丐帮里听别人讲起的,而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出身。
“看!”岚儿再次大喊,“那艘船,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真的,那艘画舫径直向菀瑶一行人驶来,穿过浩渺烟波,轮廓越来越清晰。
“今晚夜色这么美,不欣赏实在可惜,”离墨眸中的笑意更浓,“不如,咱们去船上坐一会?”
一行人靠窗坐下来,菀瑶有些疲累,柔和的夜风吹得她昏昏欲睡,只好用胳膊撑着。
离墨看着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