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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1 / 3)

永成十七年,三月二十八,汜州城郊三十余里地溪山脚下的沉雪别苑中。

宁知越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和窗外一样冷寂阴沉的天,她站在通往褚玉苑库房外必经的长廊上,两侧竹帘被风轻轻拂动,长廊上昏黄的灯火将人影时远时近时胖时瘦地拉扯着,就是这个时候,在她前头离她五步左右的那个女人僵硬地扭转身躯朝她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

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有些多余,师娘不是交代她去库房清点演练戏法的行囊么,她初来别苑还不识路,还是她自己寻了一个手头空闲的洒扫丫鬟为她引路?

看着不远处的人,宁知越想起来,这丫鬟名叫冬珠,人如其名,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人长得憨厚敦实,就是胆子小,说话是总是先怯生生地笑一笑,然后压低头只露出那一双圆溜乌黑的眼睛,声调极其微弱地回应。

再看看眼前的人……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宁知越没有多想,跟了上去。

这是平宁公主的别苑,府中管理森严,昨日进府,公主府长史、各院各司管事轮番细说规矩,今日早起又被褚玉苑的张管事传唤过去又听他念叨了一遍,长篇大论来来回回说的只有一个意思:你们是从外头招揽来的,只为此次游宴献艺,算不得公主府的人,别惹事找麻烦。

话说的难听,却也是实情。

去岁岁末,平宁公主兴致忽起想要筹办一场宴会,又觉得以往赏花作诗猜谜游戏无甚趣味,要换个游乐的法子,于是便有了公主府张贴告示,从坊间招募才艺卓绝技艺精湛的匠人绯优,以兹众乐。

别苑里分了内苑与外苑,内苑又叫谨园,是公主以及贵客居住并日常游乐休憩的所在,共设有三道院门,并有守卫看守,若非传召并手持对牌外苑的人不得入内。

内苑以外便是外苑,外苑除了前堂接待宾客,只剩下花苑与褚玉苑,褚玉苑便是别苑里歌舞乐伎日常练习技艺、生活的场所。

他们虽是受公主府供养教导规矩,却只是为了这场探春游宴,不仅不算公主府的人,就是连褚玉苑的歌舞乐伎也低人一头。

不过大家也都不甚在意,在哪不都是卖艺的?况且公主府贵人多,规矩严,指不定谁比谁逍遥。

宁知越跟着走了一段,大小院落、高矮阁楼、曲折游廊交错繁杂,看得人眼花缭乱,也不知府上的丫鬟内侍得花多久才能记清哪条路是通往那个地方的。

忽然走到一处岔路,宁知越脑中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左脚不自觉往左边那条道上踏去,看向冬珠,却见她仍旧往前直走。

好一会,冬珠好似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也停下脚步站定在原地,缓缓地半侧过身躯,目光飘落在宁知越脸上,声音清亮却又有几分板滞:“你怎么又不走,小心耽误了时候,被公主责罚。”

公主?公主还管她什么时候去库房的吗?

宁知越正疑惑,冬珠又喊道:“快走吧,别让你师父师娘等着急了。”

听到师父师娘,宁知越没顾得上多想,也没反应过来明明是师娘让她去库房等着,怎么在冬珠嘴里成了师父师娘在等着她。

她重又跟了上去,越往前走,昏暗天光下暗红的围墙在她眼前蜿蜒开,眼看出了一道角门,绕过一段游廊,一道更高大宽敞的门洞敞开,门帘上方高悬一块黑底描金的匾额,上书‘谨园’二字,冬珠却似无察觉径直抬脚踏过门槛。

不是去库房吗,怎么走到内苑来了?师父师娘何时去了内苑?

宁知越猛地看向冬珠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路走来有诸多不对劲之处,待要细想,那些片段就好似被风吹散的烟云似有若无,难以看清。

宁知越当机立断跟了进去,叫住冬珠,话音未落间一道明亮的光直打在她的脸上,一时之间有些刺目,待稍稍适应,睁开眼宁知越只觉得难以置信。

入目之处尽是红墙绿瓦雕梁画栋色彩明艳,绿荫花圃、假山青石艳丽夺目,水面粼粼的波纹、水底斑斓的游鱼,尽在明亮的日光下绽放最绚丽的色彩。

宁知越简直不敢相信,前一脚还未踏进谨园时还是阴雨绵绵冷意森森,仅是一墙之隔,天色变得春和景明风光无限了。

再去看冬珠,这才注意到她双手捧着一瓶花,逆光站着,面上的神色看不太清,身形却还是如之前一样僵直。

不对,哪来的花?

宁知越突然将目光落在她手中那只古铜色的瓶花上,怔怔地过了几息,原先散开的烟云一点点聚拢回来,这瓶花不应该出现在冬珠手上。

这应当是花苑今日为公主休憩之地‘汀兰水榭’所用的瓶花,送花的也应当是花苑里专门负责送花的丫鬟春儿。而她之所以对此事知晓的如此清楚,是因为冬珠带她去褚玉苑库房的途中,她不小心撞到了春儿,也将这瓶花撞翻在地,还因此教春儿身边一个孤高冷傲的女子训斥了一顿。

是呀,她已经去过库房了,现在又是要去哪儿?

宁知越盯着冬珠问道:“我们来谨园做什么?”

冬珠抿着嘴唇角硬生生上扬,笑容极其怪异:“你怎么糊涂了,今日宴会,自然要来内苑,你师父师娘让你回去取东西,已经等了有一会了,可别再耽误了。”

今日宴会?怎么可能?

探春游宴在四月十二,她昨日才跟着师父师娘和一众伶人进沉雪园,这怎么可能呢……

她望了望天色,又觉得似乎是可能的……

性情突变的冬珠,古怪的天色,那只本不该出现在冬珠手中的瓶花,还有错乱的游宴日程,都昭示着一个可能——她在做梦。

霎时间,所有的不合理都变得合理起来。

心里有了答案,没有了之前的不安,反而更想知道她今日是头一回见冬珠和春儿,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

她朝冬珠道:“冬珠,你看外面还飘着雨,今日是三月二十八,离宴会还有半个月呢?”

冬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外苑上空黑沉沉的云好像被什么东西推动,一点点地往院内移过来,周遭的灯笼如明星一样骤然闪烁起来,冬珠勾起的嘴角慢慢垮下去,目光落在宁知越身上中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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