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
苏玉言深吸一口气,鼻尖钻入丝丝血腥味:他受伤了!
肩头的重量越来越沉,男人紧紧靠着她,掩藏着压在她腰间的刀,呼吸逐渐急促,一下一下喷在她的头顶。
周围的街市热闹依旧,小摊贩在卖力叫喊着,路人不断擦肩而过,行人往来穿梭,二人亲密的形态不由叫人回头多看几眼,可并没有人为此驻足停留。
她浑身紧绷,腰间的刀没有一丝松懈的迹象。苍天的啊!她想要的奇遇可不是这样的啊!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脑子里飞速想着对策。
“不要回头,想活命的话就听我的!”身后的男人再次发话,声音越发吃力了起来。苏玉言拼命点头,梗着脑袋根本不敢回头看他。
“走!”那人手一推,在苏玉言的掩护下径直往前走。
她被带着一通七拐八弯,离闹市区越走越远。苏玉言心里发着慌,她衡量着若是自己与这个身负重伤的男人搏一搏,能够有几多胜算?感受着他抵在腰间的力道,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转而实行招安之策。
“你是不是受伤了?很疼吗?”苏玉言轻声开口,收敛起了她那一贯河东狮吼的架势,反是把语气放得温柔。
身后没有回应,苏玉言以为是自己的话触动了他,趁势道:“你放心,我就是大夫,可以帮你医治……”
“阿芷……救……救我……”身后的男人头一沉,彻底睡死在她肩上,没了反应。
“嘿!”苏玉言肩膀一沉,赶紧将他甩开,男人软软地倒地,毫无声息。
她如释重负,看也不敢多看一眼,转身撒腿就跑。还帮你医治?我呸!老娘再不跑,小命都不保!
“阿芷……救我……”身后传来一阵痛苦地□□。
她止住了脚步,垂着头,紧了紧拳头。
内心里的可爱小人儿跳出来:苏玉言,你难道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内心里的邪恶小人儿跳出来:但刚刚他可是拿刀威胁你啊!而且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被人追杀。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物,八成的亡命徒,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阿芷……阿芷……”
苏玉言顿住了。不行!他在求救!他想要活命!他只是想要……活下去!
她咬了咬牙,两三步踏回来,蹲下身,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终于,她看清了男人的脸,又或者根本也没看清。男人奄奄一息,头发贴着湿透的脸,五官看不真切,只瞧出他二十五六的年纪,宽额方脸,并不算出挑的长相。
未及多想,她开始翻检伤口。黑色的衣袍上有大片大片的殷红,是失血过多的迹象。很明显的,腹部左侧是出血口,根据出血量来判断,伤势不会太浅。
苏玉言心中有了计较,起身正欲回同和堂,却见街角处堆放的杂货里,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正直勾勾望着这里,目光期盼,急不可耐。
原来是一个乞儿,出来讨饭累了,正躲在此处偷懒。他从一开始便暗中留意这里的动静,他在等,在等面前这个满身是伤的男人一命呼呜,他便好上前扒了他的衣物,搜了他的财宝,今日便可满载而归了。
苏玉言心头一凉,想了想,还是朝他招招手。小孩儿从杂货间钻出来,飞跑着到她跟前。
她蹲下身,用手绢细细擦去他脸上的污垢:“你叫什么名字?”“阿金。”
她摸了摸他的头,往他手里塞了一钱银子:“阿金,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你看住这个哥哥,如果有过路的人问起,就说你们是在乞讨。我去去就回。若是你看得好了,回来姐姐再给你双倍的钱。”
阿金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眨巴眨巴的,接过钱,朝她点头示意。苏玉言拍了拍他的头,立刻转身,往同和堂飞奔而去。
一进药铺,她便急哄哄地扫了一堆纱布和止血消炎药。
“苏玉言!你干什么呢?”苏母听着动静,端着簸箕就从后院冲出来,张嘴又是一顿数落:“你说说你!一整个下午不见人影,铺子里我和你爹还有菘蓝忙得两只脚都着不了地!你呢?又给我溜到哪里野去了?”苏母越说越气,抓起簸箕里的一把藿香就朝她丢过去。
苏玉言后脑勺被砸个正着,连个正眼也没给苏母,抱上家伙什儿就要走:“有事。”她头也不回地飞奔出去,留下苏母在身后骂骂咧咧。
到了巷子里,阿金和那男人还守在在原地。苏玉言松了一口气,打开东西,在阿金的帮助下脱下衣服给他包扎。他的肋骨处有一道长约半尺的口子,很深的一道刀伤。苏玉言倒吸一口气,专心处理伤口,阿金全程不发一言,只在一边给她递着东西。
苏玉言一顿操作猛如虎,终于包扎好了伤口,她站起身呼了口气,默默看着那个在大街上莫名劫持她的男人,说出去的确也算是一段奇遇了。
她弯下身,在他旁边放下一壶水和几块红糖。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她在心中默叹。
“呃……”男人忽然闷哼出声,眼睛微张,苏玉言一个惊慌地转眸,正好对上他的瞳孔。极其漂亮的一双眸子,似桃花落潭水,深情而灵秀,叫人一个不留神就跌落了进去。
苏玉言吓得跳起,连退三尺,拽上阿金转头就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点灯巷。
沈烨清醒过来,吃力地手肘撑地,下意识往怀中一摸:糟了,鸡血石不见了!他很确信,昏迷前石头分明还稳稳当当地揣在自己怀里!
望着那个飞奔而去的小巧身影,他脸色猛地一沉,眼神如淬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