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年,雪水开始融化,裹挟着银光倾山而下。
江流困住月亮,搅乱满地落花。
——题记
气泡层层叠叠遮掩视线,闪耀飞逝,看不清晰。
光柱支撑起视线中央的光斑,似朦胧火球,将要将人灼烧。
耳边传来一声声有规律的震动,像心跳,像战鼓在水下擂响。
“笃笃、笃笃——”
————
“笃笃、笃笃——”
敲门声不知道第几次响起,和梦境里的鼓声重合。
枕着胳膊在石桌上沉睡的男子才被从睡梦中拉回,疑惑自己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站起身捏捏脖子,又左右扭动两下疏松筋骨,转身进入厨房。
对敲门声置之不理。
好在敲门的人也不坚持,知道所做徒劳无功后就另寻他法。
所以当男子端着餐盘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敲门人已经从后院缓步走来。
其实这种说法也不准确,毕竟走路的也不是她。
江浸月赤足侧坐在一只通体乌黑的猎云豹上,一只脚垂着,一只脚轻轻磨着黑豹腰腹的短毛。
夏日阳光温和,显得身着一身暖橙衣裳的她愈发温暖白净。
摘掉帷帽后她的发丝有些凌乱,一边整理一边笑盈盈地打招呼,眉眼弯弯:“汀厝,中午好啊。”
“中午好,好久不见啊小满。”汀厝一边笑着回应她,一边把餐盘上蒸好的各种甜糕摆在石桌上。
“哇,好香啊。”江浸月吸一口气,利落地滑下马。
哦不,滑下豹。
“糯米糕、梅花糕、桂花糕……”,江浸月细数着桌上的糕点,点头表示满意,“不错不错,非常丰盛。”
拿一个梅花糕塞进嘴里,眯起眼抬着脸慢慢品尝。
树叶间透过的阳光铺洒在她脸上,让她一脸幸福地说好吃时显得尤为真诚。
汀厝微笑着挑眉,心想这小姑娘还是十三年如一日的爱吃甜食。
“喜欢就多吃点,下次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做了。”
汀厝转身进入厨房,把剩下的糕点也拿出来,天气暖和,也不怕放凉。
“哦对了,汀厝,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啊?”
江浸月吃完第二个糯米糕,准备伸手拿栗子糕,这时好像才想起应该关心一下辛苦一上午的厨子,看着汀厝的背影问。
————
说起这个,汀厝可太有话要说了。
他刚刚在苕州城收了一个好宝贝,准备找临城的匠人好好加工一番,谁知刚出城门不远就被一行匪人拦下马车。
怪不得刚刚的老板怎会如此好说话,汀厝心想。
他就随意砍了个价,老板便爽快答应了,搞得他一瞬间以为自己收了个赝品。
幸亏他经验丰富不怕收到假货,况且砍价之后的价格也算是个好价钱,干脆利落地放下一大摞银票,随手把宝贝一收便成了这笔交易。
搞了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知各位大哥拦下我的马车所为何事?”汀厝从马车下来,若不是眉眼透出不屑和几分“怎么找事找到我头上”的郁闷,他这拱手倒显得诚挚又和气。
“无事,不过是看上你怀里的东西了。”
汀厝听后差点笑出声,敢光天化日直接明抢的人果真说话也很直。
奈何汀厝不会武功,正面对上这些劫匪他没一点优势。
但这并不妨碍他冷言冷语呛上几句。
汀厝微微启唇准备开口,陡然间睁大了双眼。
视线渐渐向下,只见一段带有锈迹的铁剑刃贯穿他的胸口。
刚刚充场面的大哥身手矫健地移向他身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剑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啧啧,真是直接。
老道的劫匪都单刀直入,丝毫不愿费口舌。
当真是不留任何余地。
视线里,魁梧大哥把他翻过身,二话不说开始搜身。
这位大哥面相不好,将来肯定会暴毙而亡,如果你们这一单干成,可得换个体面点的武器啊……
也不知道摸没摸到他新买的宝贝,汀厝想着想着就咽了气。
下一刻他便醒来,躺在熟悉的木舟里,感受着心脏上的裂痕慢慢愈合。
缓缓呼出一口气,烦闷地闭上眼睛。
躺了一炷香,木舟已经从江中央逆流而上,舟头上岸,指着一块巨大的黑石。
下舟,整理衣冠,汀厝摸到劫匪还没来得及拿走的宝贝。
汀厝微微勾唇,冷笑道:“真是倒霉。”
这嘲讽的语气,不知道是说他自己还是说那群匪徒。
另一边,古道上的匪徒吓得魂飞魄散,上一刻还在接受搜身的“尸体”,眼皮子底下就凭空消失了。
只听见荒凉的古道上传来几声铿锵有力的惊吼,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受到惊吓跌坐在地上,惊魂不定。
温暖的夏风吹过,魂飞魄散的壮汉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唉——”汀厝叹气,端着剩下的糕点出来时一脸愁容,“遇到了点小麻烦,受到了点惊吓,害得我不得不回来一趟。”
江浸月见汀厝一脸哀愁,十分担忧,但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多问。
眼下他回到这儿,想来麻烦已经解决了,便想安抚几句,可话还没出口——
“这儿还有个难伺候的大小姐,去哪儿也不能省心,你说是吧?”
江浸月又把到嘴边的安慰话咽了回去,笑眯眯地拿一个红枣糕往里塞,应和着:“可不是嘛,真是不省心。”
汀厝被她这模样逗乐,偏头闷笑。
伸手把她垂着的发丝理好,正了正神色道:“抱歉啊小满,上次答应你要去的地方估计没戏了。这次耽误的太久,如果还是想去的话,估计到时候得……”
“那可不行,”江浸月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