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采莹石
过了二月二,年节就算过完了。一天,郑队长把于海山、韩文义、高志远、李永和等七、八个人找到生产队办公室,说道:“今天找大家来,是有一个活儿让大家去做。为什么要找你们几个,这是生产队委会研究决定的,你们几个年轻力壮,这还不是主要的,因为年轻力壮的有的是,更重要的是你们胆大心细,干活认真,因为这个活来不得半点儿马虎。是什么活呢?就是挖莹石。三道沟阳坡有条莹石线,夏天我领人去那挖来,一直往山里伸进去,说不准里面可能更好。我也到公社打听来,说要真能挖出来,有人就能开车来拉,咱们就能坐地卖钱,说一吨几百元,可是个挣钱的活。还不用往外面跑,守家在地,就能把钱挣了。但这个活需要心细,因为得需要炒炸药、放炮,所以,就挑选你们几个先试试,如果莹石真多,能成气候,够开采的价值,那我们队可就发财了。”最后他问大家愿意不愿意干?
冬天,生产队除了牛羊倌饲养员外,社员都没活干。虽冬天干一天活才六分工,可那也比待着强啊!所以,生产队只要一有点活儿,如下大雪需要清理牛羊圈什么的,社员是争着抢着干,去晚一晚就干不上。生产队选他们几个人打莹石,那就是天天有活干,天天能挣工分,那是巴不得的呢!所以,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愿意干!”
这个活最危险的是炒炸药和放炮。炒炸药是把木匠铺里拉锯掉下来的木屑,放入锅里加热炒焦成黑色,再按1:4的比例,掺到生产队买的化肥——硝酸铵里拌匀,还得用碾子压碎。这步步都得小心,说弄不好,容易引起爆炸。还需要当天炒当天用,不能搁,搁也容易引起爆炸。还有就是放炮,放炮需要胆大心细,胆小了不敢去点导火索,心不细,确定不了点没点着。
副队长于海山领着,他对高志远和韩文义说:“你俩心细,干活认真,炒炸药的活就由你俩负责。”
从此,他俩每天晚上收集好木屑,第二天早早吃了饭,就开始炒木屑,炒好放进硝酸铵里掺好,再上碾子压。好在,每天用不了多少,配制五、六斤就够一天用的了。
他们配制好炸药,于海山便领着他们上山了。三道沟离村二里多路,一会儿就到了。到了山上,选好地势,他们便开始用钢钎子打眼。一人掌钎,一人抡锤,抡锤累了,两人互换。
数九隆冬,岩石冻得像比钢还硬,一锤砸下去,钎子只划道白印,震得手腕生疼。一个放炸药的眼要打二尺多深,得费多少力气啊!冬日天短,两人一天打出两个眼来,太阳就压山该收工了。
歇着的时候,韩文义道:“你说夏天来挖来,多省事。这冬天,冻得当当的,一锤下去,像弹个脑壳似的!郑队长想一出是一出,明天也让他来试试,就知道了。”
于海山道:“夏天都忙着莳弄地,能分出人来打莹石吗?你就是怪话多!不愿意干,说痛快的,明天换人。”
于海山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就是太倔,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半点驳回。不过,他领着干活,倒是尽职尽责,这也是郑贵山让他当副队长的原因。高志远有时也想,郑贵山别看活计不赢人,却会用人;用干活下力忠心耿耿的于海山当副队长,他的任务就是领着人干活,这让他放心;用能写会算主持公正的张文清当会计,保证账目清楚分配公平;用不怕得罪人铁面无私的魏金花当夜校校长,只有她能管住那些令谁都头痛的大妇女了……正是有这些实干的服众的人给他拉磨,所以生产队才年年取得很好的成绩。
韩文义看于海山恼了,也只得说:“我就说说这个事,也没说不干啊。好容易有个活干,挣点工分,怎么能不干呢!”
“干,就好好干,别说怪话。”
韩文义也自我解嘲地说道:“不说不笑不热闹嘛!你不用我,谁放炮!”
确实,韩文义是放炮的高手,真正胆大心细,天天要收工前,必须把所有的炮眼都封好,里面一尺深放装好的炸药袋,外面一尺深用土砸实,然后大家下山,留韩文义一人,他看大家走远了,便挨个点着导火索,他再跑下山,等他追上大家,炮也响了。
你别说,装有擀面杖粗一尺长个炸药袋,响了后,能把冻土崩出锅台那么大个洞来。七、八炮相呼应,就能炸一间房子那么大的面积,就够清理两天的。清理时,要把废石推下山去,把莹石挑出来,抬到车场(就是车能到的地方)去。
现在想想,那时既没有采矿证,也没有防护措施,像小孩过家家一样,说挖莹石就挖莹石,不是笑话吗?
韩文义和高志远照例每人拿一本书,歇着的时候,他俩便找一阳坡弯,坐那读书。韩文义拿的是借孙雅洁得奖的《唐诗三百首》,他向高志远道:“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见了诗,就有点儿爱不释手。这唐诗,有的太深,怎么看也看不懂;有的又不那么深,看着注解就能明白。”他翻到了一页,指着一首说,“你看这首‘山居秋暝’就不太难,能看懂了。读着这首诗,眼前就出现一幅画:秋天一场雨过后,明月照着松林,清泉静静地流着,竹林里响起说笑声,是洗衣服的妇女回来了,荷花摇动起来,是小船划来了。这是多美的一幅画啊!而且,按你说的律诗的第三句和第四句、第五句和第六句必须对仗,果然如此。‘明月’对‘清泉’,‘松间’对‘石上’,‘照’对‘流’,‘竹’对‘莲’,……,名词对名词 ,动词对动词……”
高志远听着韩文义的解释,不觉惊呆了:从来没接触过诗词的他,刚刚读唐诗,竟理解得这么深这么透,真是各人一段才,他是真有诗词歌赋的天赋啊!他不禁赞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你刚开始读唐诗,就理解得这么透,真是天才!你还说让我给你讲唐诗呢,我应该听你讲唐诗了。你听听你刚才的解释,简直就是一首诗。”
韩文义被高志远夸得不好意思,又说道:“那首好懂,看了就能明白,可有的——”他指着韩愈的《陆浑山火和皇甫湜用其韵》道:“你看??——‘三光弛隳不复暾,虎熊麋猪逮猴猿。水龙鼍龟鱼与鼋,鸦鸱雕鹰雉鹄鹍……’不用说懂了,连字都不认识,像故意找些生僻字难为人似的。”
高志远道:“太难的,你可以不读,选好懂的,你觉得有意思的读。随着你越读越多,理解越来越深,难的也就好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