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三部曲”
收完秋,打完场,又进入“猫冬”季节。高志远也开始他的“猫冬”三部曲:早起捡粪,白天割柴,晚上读书、写读书笔记和日记。
早起捡粪是雷打不动的活儿,天天蒙蒙亮就赶紧起床,因为早起捡粪的人太多,小青年都起早捡粪,所以,起晚就捡不着。
一天,高志远起床,穿好衣服,一开门,一股强烈的北风灌进来,让他喘不上气来。推门出去,立时像钻进冰窖一样,不禁打个寒颤。天也太冷了,脸冻得立时像针扎火燎似的痛,猛烈的北风似乎还夹着雪丝,刮得人都站不住脚。他想:这样的天,不能捡粪去了,可是,他忽然想到冷水浴、寒风浴,天天起早到井上,往身上一桶一桶地泼凉水,即便是寒冬腊月,也照样坚持;在天寒地冻,北风呼号的天气里,他迎着风奔跑。那该是一种什么精神,什么毅力啊?我怎么冷一点儿,就要打退堂鼓呢?想到这里,便毅然走进呼啸的狂风里。走了一会儿,就不觉得那么冷了,可能不少人因为天太冷,没出来捡粪,所以,他捡得很顺利,路上就有不少粪,没用多长时间,便捡了满满一篓子。由于捡的时间短,跑得路少,天又冷,身上没出多少汗,不像往日连脊背的棉袄都溻透了,觉得很舒服。真是困难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由于他天天坚持捡粪,一冬天捡二、三十车粪,春天晾干了,整装的有需要烧的来买,卖了;碎地沤成粪,交给生产队,生产队按车记工分。虽收入很微薄,但也算是“猫冬”的一点补偿吧。
白天上山割柴,原来在“拐棒沟”阴坡山头割,榛柴越割越少,爬过山,对面阴坡榛柴又粗又密,让他很高兴。为什么一山之隔,这里榛柴这么好,却没人割?原因是路难走,这条沟叫阎王鼻子沟。沟像一个扎嘴的口袋,里面很宽绰,可山口却是深沟陡坡,一条路在很陡的阴坡上,坡度有三、四十度,拉着一车柴禾,很容易翻车。据说,前些年,李光棍就是在沟里搂了一车柴禾,过阎王鼻子翻了车,把车摔稀碎,好歹牛脖带绳断了,牛挣脱出来了没伤着。从此以后,很少有人去那沟里拾柴禾了。即便有人去,也是两人搭伙去,到阎王鼻子一人赶车,一人在上坡拽着车,才不至于翻车。高志远架不住那沟里榛柴的诱惑,可阎王鼻子怎样过,困扰着他,始终不敢去。
过了几天,他忽然想到,既然车有人拽着能过阎王鼻子,那何必不捆一捆柴禾吊在上坡,不也顶算一个人拽着吗?他怎么想这法儿行,便想试试,于是,他便去阎王鼻子沟割榛柴。果然,在那里割省时多了,同样割两背,也就用原来一背多一点儿的时间,他很高兴。第二天赶车来,又割了两背,装车三背,留下一背放在车上,等到阎王鼻子,他停住车,把车上那背榛柴放下来,吊在上坡,小心翼翼地赶车走。虽然,他觉得不会有事,但也担心,万一那背柴拽不住,翻了车,那损失可就大了。终于平安地过了阎王鼻子,一点事也没有,他高兴地喊了起来:“成功了!”因为在这数九隆冬的深山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怎么喊也不会有人听见的。平安无事地过了阎王鼻子,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在阎王鼻子沟割榛柴了,他在那里割了一冬天,又攒了一大垛榛柴。
他想下一年可以再翻过一道沟,到小水泉子沟去割,再下年可以到大水泉子沟去割,依次往里还有杨树沟、桦树沟、蘑菇圈洼、羊草洼……沟太多了,要么,他们这里怎么叫深山沟呢,因为除了山就是沟。
晚上,读书、写读书笔记和日记。因为不教夜校了,晚上的时间很长,漫长的冬夜,可以学习五、六个小时。下面是一篇读书笔记和一则日记。
读书笔记一篇
X月X日
于细微处见真功夫
读《羊脂球》有感
《羊脂球》是莫泊桑的成名作,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每读一次,都激动不已!
书中的细微处描写,令人拍案叫绝。请看:
“那女的,就是人们所谓的“□□”。因为过早发胖出了名,得了个“羊脂球”的绰号。她身材矮小,浑身圆滚滚,肥得像要流油;十指鼓鼓囊囊,只在关节处收紧,像一串串勒紧的短香肠;皮肤紧绷得发亮,硕大的胸部抵在衣裙中。不过她依旧诱人,依旧受人追捧。她是那么鲜嫩,让人看了就高兴。她的脸像个红苹果,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花;脸的上部闪烁着一双极美的黑眼睛,浓密的长睫毛遮住了它们,并在眼眸中投下阴影;下部是一张迷人的嘴巴,小巧、湿润,仿佛专为接吻而生,里面长着两排精致晶莹的细牙。”
不必说对身材描写得形象逼真,也不必说五官描摹得惟妙惟肖,单说“十指鼓鼓囊囊,只在关节处收紧,像一串串勒紧的短香肠”,这该有如何细致的观察,才有如此精致地描绘啊!
再说羊脂球在车厢里吃食物一节,也不得不令人折服!
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法国军队全面溃败,普鲁士军队很快就要全面占领鲁昂城,因而,人们才纷纷出逃。在那危机的时刻,逃命要紧,所以才有九个高贵人士——富商夫妇、伯爵夫妇、有参议会议员夫妇、还有两个修女及一个“革命党”和最底层的□□羊脂球同坐一个车厢,逃出城。
车子从凌晨出发,到下午,人们都饥肠辘辘,却没有吃的。羊脂球带着吃的,“羊脂球有好几次弯下腰,似乎是在裙子下面寻找什么。但每一次,她都看看旁边的人,犹豫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直起腰来。”这一动作描写,把她一个卑贱的人,在高贵的人没什么吃的时候,她怎么好意思吃呢的细微的心理活灵活现地描绘出来。
到下午三点,人们实在太饿了。“羊脂球突然弯下腰,从长凳下面拉出一个盖着白餐巾的大篮子来。”,里面有“一个大罐子,盛着两只切成块的子鸡,……有肉酱、水果、蜜饯,足够出门三天用的,根本不用吃旅店厨房的饭菜。食品包中还探出了四个葡萄酒瓶。”她既不敢尊让那些高贵的人食用,怕遭到鄙视和拒绝,只得自己“拿起一个鸡翅膀,就着一个被诺曼底人称为“摄政时代”的小面包,慢慢吃起来。”
这时“卢瓦梭却死死盯着鸡肉罐子:‘太好了,这位女士比我们有先见之明,有些人总是想得很周到。’羊脂球抬起头对他说:‘您想吃点吗,先生?从早上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