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回来的晚了,不小心睡着了。”夏雪诺低着头,如实答道。
这诡异的气氛里,倒是夏成龙一如既往的保持对她的厌恶。
“她那哪是睡着了,她特么那是睡死了!……脑子有病就早点治,省的祸害别人!”
他们租住的房子很小,勉强算是两室一厅,其中较大的卧室两个大人住,小的那个用木板从中间简要隔开,一半是夏雪诺的,一半是夏成龙的。
夏雪诺想夏成龙之所以不喜欢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占据了他本来就不算大的领地。
“成龙!”夏父压低声呵斥一声。
下一秒,夏成龙一脚把脱到一半的鞋甩出老远,鞋子不晓得撞到哪里,发出叮里咣当一连串的声音。
老旧小区隔音不好,隔着薄薄的墙壁,立刻传来狗吠和邻居难听的叫骂声。
夏雪诺是伴着这一连串的噪音走进自己的房间的,背后是夏母塌着腰,小心翼翼的问询——
“雪诺啊,第一天上学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异常的事情呀?……还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人不?”
这已经不是父母第一次这样问询她了。自从出院后,每次她只要离开他们的视线,不管时间多短,他们都会一一问询,看起来十分紧张的样子。
她也试图问询过他们原因,但他们神情异常,表达含糊,只回答是因为她生了病,身体不好,所以需要更加小心。
“我究竟生了什么病?”有一次,夏雪诺问道。
“……车祸。”夏母迟疑了一下后,瞪着眼睛,一口咬定。让她不要多想。
只是车祸会造成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虽然大多已经痊愈,只是层层叠叠的,隐藏在衣服里,在皮下留下或青或白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些伤口她曾在异世中的学生身上看到过,更像是曾经遭受过很长时间的虐待造成的。
而且,父母的问询怎么看都不像是关心。更像是某种监视。
时间久了,夏雪诺身边没有出现异常的事情,夏家父母总算松解了一些。
“没有。”夏雪诺摇头。
直到关上房门,她才略微松了口气。
门外,夏成龙好像和父亲骂在了一起,夏父一口一个“你个小兔崽子”。
夏成龙也不服气,“骂我小兔崽子,那你是啥?”
夏父气的一巴掌要扇上去,“你还敢跟老子犟嘴?”
夏成龙扯着嗓子顶嘴,“犟嘴?你知道犟嘴的犟字咋个写吗?”……
夏母在中间一口一个“成龙啊”“孩他爸呀”唯诺调和。莫名让人感觉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夏雪诺只是个借住的旁人。
夏雪诺躲在门后贴着木板听,“呼哧”一下笑了出来,忽然有点感谢自己是姐姐而不是妹妹——
夏家父母给夏成龙取名成龙无非取了“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寓意,若她是妹妹,估计就要改名叫“夏成凤”了。
“夏成凤”那可比“夏雪诺”难听多了。
她的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打开书桌最上方的抽屉时。
在那里面,锁着她的日记本。自从发现有翻动的痕迹后,夏雪诺就长了个心眼,每一次放置本子都暗中标好了刻度。
她发现,日记本放置的位置变化了。
门外,吵闹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
在她身后,一双眼睛从用来分割的简易木板的缝隙里露出来。
夏雪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提笔写下“日期,天气晴,转学第一天。无事发生。”又郑重其事的把日记本放入抽屉锁了起来。
那一晚,夏雪诺再次梦到那个人间炼狱。不过不同的是,场景变化成为梦中崩溃前的校园。
天色暗沉,大雾弥漫,灰烬纷飞。
无数的人在痛苦嚎叫,他们在呼救,愤怒,叫嚣,咒骂,祈祷——
血腥味混合着皮肤被火焰炙烤的味道铺天盖地。
而在一片断壁残垣中,一个带着连帽衫的男生,昂着头。
天地间唯一一缕天光照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冷白色的皮肤,和黑曜石般的眸子。
“夏雪诺——”他的声音深沉如海,而她也忽的如同浸在海水中,随着汹涌的波涛上下沉浮。
海水灌如她的耳朵,耳膜鼓胀,她奋力往前游泳,而海水的阻力太大,推着她离男生越来越远,远到只能看到男生朝她抬起手,嘴唇张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你是谁?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夏雪诺心里着急,却如同每一个梦境中的人一样,说不出话,逃跑不了,动弹不得。总之就是无法让你称心如意。
结果,这一着急直接把自己着急醒了。
才发觉,自己紧紧攥着枕头下匕首的手、额头上全是冷汗。心“扑通扑通”猛烈碰撞,像是要跳出来。
潮湿席卷着春天最后的寒气,弥漫在空气中,如蛇般往她的薄被里钻。
窗外电闪雷鸣,偌大的雨点敲得玻璃窗啪啪作响。
原来是下雨了。
夏雪诺呼出口气,往上扯了扯薄被,动作牵动到脚裸,隐隐的痛猝不及防,让她咬了咬牙。
——自从“车祸”后,每逢潮湿下雨,她的脚裸就会暗暗发痛。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而那个位置,偏偏就是初到异世,被受罚男生抓到的地方。
借着闪电惨白的光,夏雪诺看了眼脚裸,表层的皮肤似乎已经长好了,留下一道参差不齐的伤痕,与其说被金属切割,更像是被人徒手撕裂。
夏雪诺盯了一会,轻车熟路的拉开抽屉,掏出一张膏药,贴了上去。
然后也不穿鞋,悄悄下床,弯腰将手探入床底,从搭建床的简易木板的缝隙处掏出一个又小又薄的本子。
趁着夜深,她用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打开手电筒,借着电筒微弱的光记下发生的事情。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本日记上记录的并不是文字,而是各种各样的符号。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固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