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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布娃娃(1 / 2)

葛衣书生一路微躬着身,领路于前。

三人走到西城门附近,吴非辞意识到不对,葛衣书生说过他家住在西街口往南五百步竹门,这地方在盛都城内而非城外。

越靠近西城门,行人越稀少,脚下走近一步,神经紧张一分,吴非辞感觉这附近的氛围很奇怪,像是锅里熬煮着苦黄连,一开锅,口鼻耳喉里全都是浓烈的苦味,散也散不去,掸也掸不清。

她悄悄往赵知临身侧躲,一步紧着一步贴在他后边,提心吊胆地一呼一吸。

赵知临后颈氤氲着她的温热气息,轻轻飘飘,渗入他血管里,勾起他唇角的弧度。

葛衣书生偶一回头,见吴非辞脚下犹豫,知她心中疑惑,说道:“小娘子不必担心,鄙人此前所说的地方,是鄙人梦中希冀的居址,虽不能得,然心向往之,没想过要诓骗小娘子,小娘子若去那地方寻鄙人,也能寻得着。”

“原是如此,是我多心了。”吴非辞轻声道,可还是不敢放心下来,仍旧跟在赵知临身后走着。

出了城门,葛衣书生带着两人穿过长长一溜草棚。

草棚之下,住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有的蓬头垢面,长发披散,坐在草棚底下望着天,有的躺在草堆里,眼睛眍搂,盯着过往行人,也有的人在生火做饭,几块石头搭起的炉灶上,摊开几片荷叶做锅。

锅里,熬煮着泛着馊味的糊糊,看不出到底煮的是什么。

吴非辞的眉头和鼻翼都紧紧蹙起,紧抿着唇,别过眼去,不忍再看。

“我们都是从江南逃难到这里的灾民……啊,不对,是流民。”葛衣书生严谨地纠正自己,道:“朝廷说是流民,那就是流民吧。”

吴非辞想到小说里一句话:【江南水患频发,百姓流离失所。】

在这背景之下,昭平公主向太后提议请青门寺佛子入宫诵经祈福,而后书中便再也没提起过江南水患的事。

江南水患只是小说里的一个背景,简单几个字,寥寥数语,模模糊糊不真切,无从想象,也无需思量,吴非辞看书时一眼就略了过去,更别说能有什么触动。

如今她只看一眼草棚下住着的人,背脊就已渗出寒意。

对于书中这几个字,她穷尽所有想象,也只想到因食不果腹而面黄肌瘦的人群,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走到一处停一处地讨饭吃。

她从未想过这几个字之下,是一堆烂泥。

人成了混在屎尿堆里一团烂泥。

没有力气坐起来,屎尿全沤在稻草堆里,爬开到一边继续睡。

衣衫不只是破旧,还有一层厚厚的结了硬块的污渍,身处烂泥之中,洗衣成了毫无必要的事,整日除了吃饭,就是躺下。

烈日下,趴在地上扣着蚂蚁巢穴,挖出来生吃,若抓到别的昆虫,算是幸运。

倾污池旁,一窝蜂地涌上去抢走新鲜倒掉的残羹剩菜——而这些,不只需要抢,还需要钱,三文钱一桶。

附近有一条河,河边能吃的草已经断了根,不能吃的草也被拔回来铺在稻草堆上。

在生存的高压之下,他们早已卸掉人这个身份,眼神麻木呆滞,如一具行尸走肉。

吴非辞脚下如有深谷,阴森冷意从脚底窜入头顶,再重重压下,灌入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你是江南人?”吴非辞问葛衣书生。

其实她无意打探这位葛衣书生的背景,只是想说些话,转移自己的难以平复的思绪。

“鄙人是江南道安州人,原想着上盛都赶考,刚收拾完行李,家里就被大水淹没了,一夜之间,赶考成了逃难,不过最后到的都是盛都。”葛衣书生一面走一面同她说道:“鄙人也算幸运,没在路上死掉,若是能活到明年开春,我就去科考。”

说话间,葛衣书生提醒两人注意路过的人,说:“两位贵客小心身上财物,别被抢了去。”

赵知临下意识走在吴非辞身前右侧,挡住来往行人对她投来的打量目光。

葛衣书生将两人引进一条小道里,最里边有一个草棚搭的小屋,远远看着像是大一点的狗屋。

葛衣书生走到小草屋门外,半蹲下来,笃笃笃,叩了三下门板,问道:“阿谷,阿兄回来了,还带了两位贵客……”

他话没说完,半人高的门板就被从里推开,倏地一下冲出来个小女孩,令人震惊的是小女孩身上只裹了一片随时可能掉落的芭蕉叶。

赵知临立时背过身去。

吴非辞一步迈至小女孩跟前,脱下外衫裹在她身上,给她套上袖子时,手碰到她的肩,干柴似的骨头,脆生易断,心口一颤,不禁松开手,生怕碰坏了她。

葛衣书生无奈道:“让贵客见笑了,家里其实还有一块破麻布可遮身,她却嫌糙,硌着疼,就喜欢裹着蕉叶,说凉快还滑溜,就是容易掉。”

小女孩破布娃娃似的咧嘴笑着冲吴非辞道谢:“谢谢小娘子,小娘子真好看,小娘子可曾婚否,我家阿兄人很好的,你要不要……”

背身站于不远处的赵知临即刻转身上前,解下身上的外衣,拢在吴非辞身上,吴非辞不乐意地抖了抖肩,他修长的两指勾起衣带,系了个死结。

小女孩很机灵,连忙改口:“这位郎君和小娘子很相配呢!”

“你少贫嘴!”葛衣书生低声轻斥那小女孩:“刚刚怎的就这样跑出来了?不是说了,家里若来了客人,你就躺在里头装睡么?”

小女孩低下头,愧疚道:“阿兄说了晌午就回来,可过了晌午阿兄还没回,我以为阿兄不要我了,我着急就跑出来了。”

“好了好了,阿兄回来晚了,是阿兄有错在先,阿兄向阿谷道歉。”

葛衣书生安慰过小女孩后,放下肩上的书袋丢进草屋里,拉过草屋门外的石凳,舀一勺木桶里的水泼上去清洗。

“家里没有茶水,怠慢两位贵客了,实在抱歉。”葛衣书生抬起袖子擦净石块,费力挪过来请吴非辞和赵知临坐。

他自己找块草垛席地而坐,向小女孩招招手,小女孩听话地走过去,乖乖坐在他怀里。

葛衣书生看一眼身后草屋,哀叹一声,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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