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宫前的红场，艳阳高照。广场东侧，古姆百货商店的大楼楼梯上，悬挂了将近一周的举行宣传红幅已经换了，有关全联盟党代会的庆贺标语，被换成了第十九次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委员会第一次会议的主题内容，而红幅两侧的列宁同志画像，则重新更换成了右侧列宁同志，左侧斯大林同志。 是的，在过去几天里，斯大林同志的画像一度被摘掉，直到今天凌晨的时候，画像才重新被更换上去。 被关闭了将近一周的红场，在早上七点钟的时候重新开放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来自全联盟各地的党代表们，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在昨天夜里便离开了莫斯科，而今天继续参加会议的，只有被选举出来的不到三百名中央委员以及中央候补委员。因为与会代表人数的锐减，政治保卫局的安保压力大大削减，因此，继续关闭红场已经没有必要了。 伏尔加轿车在驶入红场的时候，稍稍颠簸了一下，坐在后座上闭幕打瞌睡的维克托被惊醒，他睁开酸涩发胀的眼睛，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队巡逻的军人从车外经过，更远一些地方，是在古姆百货门外排队的莫斯科市民。 将手中兀自拿着的报纸放到一边，维克托抬起双手，在感觉有些麻木的脸上使劲揉搓了一下，给自己醒了个盹。 昨天晚上，他一整晚都没有合眼，从昨天黄昏到今天早上，他就在接连不断的与各种人会面，在索菲亚掌握的会面名单中，足足有三十七个人在昨天晚上拜访了他。对于那些拜访者来说，他们还可以在会面之前和会面之后稍稍休息一会儿，可对于维克托来说，他却是连半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都腾不出来，因为名单上的每个人他都必须见。 今天上午的中央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对维克托来说非常的重要，因为他将正式参加对新一任中央第一书记的竞选。 考虑到中央第一书记的人选，早在本次党代会正式召开之前，便已经由前一届的中央主席团确定了，维克托本人并不是候选人之一，因此，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参选，其实也是一种违反组织纪律的“跳票”行为，但是，在当前这种局势下，又有谁还会在乎什么所谓的组织纪律、组织原则呢？ 哈，或许马林科夫同志还会在乎，但问题在于，贝利亚不在乎，赫鲁晓夫也不在乎，如果维克托还在乎的话，那么他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类似纪律、原则这种东西，只有在大家都遵守的时候，才具有切实可行的作用，而当某些人不再遵守它们，且没有得到相应惩罚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毫无价值可言了。既然意图染指中央书记这一职务的赫鲁晓夫，可以不遵守他该遵守的那些原则，那么作为竞争对手，维克托自然也可以打破常规。 伏尔加轿车驶入了克里姆林宫，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维克托又将手边那份报纸拿起来——这是今天出版的《真理报》，头版头条就是他所发表的，有关如何正确评价斯大林同志，如何正确评价斯大林主义的论述文章。这篇文章很长，仅靠一期报刊显然是刊载不全的，而按照《真理报》编辑部的计划，他的整篇报告将分三期全部刊载完成。 以往，《真理报》的刊印工作都是在每天凌晨四点钟完成的，派送部门需要赶在七点之前，将报纸送到各个站点，再由各站点分发到各个机关部门，乃至于报刊销售网点。而今天，为了支持维克托的竞选，让莫斯科市民，尤其是新近选出得中央委员们，能够早一步看到最新的报纸，看到报纸头版头条上刊登的文章，《真理报》的刊印工作在凌晨两点就完成了，随后的派送工作，则是赶在凌晨五点之前全部结束，比平时整整提前了两个小时。 是的，整个《真理报》编辑部都摆明了支持维克托的态度，更准确的说，是参加了昨天党代会分组会议俄罗斯组讨论的绝大多数党代表，都站在了支持维克托的那一方，尽管赫鲁晓夫担任了数年的莫斯科州委兼市委第一书记，其在莫斯科的政治底蕴也很深厚，但在如今的莫斯科，支持维克托的人依旧占据了大多数。 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局面？难道是因为维克托的个人魅力足够高，或是其在布尔什维克党内的影响力足够深远，因此，在他登高一呼的情况下，立刻就能得到无数人的支持和相应吗？嘿，事实当然不是那样的。 现实是，作为一名过于年轻的干部，维克托不管是在党内的影响力，还是在联盟的影响力，都没办法与赫鲁晓夫相提并论，后者毕竟是一个拥有近四十年党龄的老布尔什维克了，在维克托才刚刚加入布尔什维克党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了，从个人资历的角度上看，两人之间根本就不具备可比性。 而维克托之所以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纯粹是由多方面因素促成的。 比如说他过去所表现出来的强硬派立场，在如今的联盟，不管是在对待民族主义的问题上，还是在对待美苏争霸的问题上，强硬的立场都是一种政治正确，反倒是贝利亚那种试图与美国缓和关系的外交思维，才是极其罕见的，也是得不到太多人支持的。 试想一下，如今的联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在经过了四年多的战争之后，联盟击败了几乎横扫整个欧洲的德国法西斯，与此同时，数以百万计的苏联红军，驻扎在东起太平洋，西到易北河的广袤土地上，实际控制上超过三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联盟拥有着足以轻松毁灭整个欧洲的核武器，还有能够直接覆盖住美国的超级火箭，而在经济实力和工业能力方面，除了美国之外，联盟已经没有其他对手了。 在这种情况下，苏联人的心气该有多高啊？铁托批评莫斯科在搞沙文主义，苏联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正在向帝国主义蜕变。且不说铁托对联盟的批评是否准确，就说联盟国内当前的整体氛围，铁定都是趾高气昂的，大有一种天老大地老二，联盟就是老三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提出要跟美国人服软，搞什么和平相处，还准备削弱联盟对东欧各国的掌控力，这样的想法怎么可能得到国民的支持？ 同样的道理，既然贝利亚那样的人得不到国民和党内同志的支持，那么维克托这样的强硬派，自然就是受欢迎的那一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