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子与桑甜儿的婚嫁现场在原著中是被一笔带过的,所以钟念柳看原著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感触。可当她真正参与进来,第一次亲身见证古人的百姓婚礼时,却满心感到不真切的抽离感。
想想相柳也曾孑然冷风闯进过如此热闹凡景,这一刻,在不同时间相同场面,她与他在人群中孤寂共情。
“瞧瞧!我们大忙人轩哥儿与大贵客阿念妹妹来了!”
玟小六脸色红润笑迎上来,钟念柳忙嘴甜喊着六哥。
“真是好妹妹!竟又送些好东西过来!”玟小六心里都想哭了,脸上依旧稳挂感谢之笑。
六个月!整整六月之久!这妹子每次来她家必会带些补血物什过来,都叫她补得直流鼻血了,今日一见又是重样!
钟念柳眼神有意无意往她脖颈上瞧,不得不说,当医师者就是会养生调理,脖颈竟是比她一介女子还要白皙玉润,上面非但一痕未有,还颇光滑细腻。
玟小六注意到她视线,诧异摸摸自己的脖子,大咧咧把来客几人迎上膳桌。
桌上算是座无虚席,除一人不见,钟念柳假装不知情,不询问,遵循原来既定的发展。
屠户高一家对钟念柳还是有些敬畏与害怕的,但碍于玟小六的面子,麻子还是率先给玱玹与阿念敬酒:“今日串子与弟媳这事能成,还得多谢轩哥帮忙。如若不是轩哥帮忙说情,那老鸨定要黑心扣下弟媳要天价。这杯,我替串子与六哥敬轩哥!”
麻子说罢,一举一扬,一碗米酒豪爽入口。
玱玹也举起满载酒碗,雅士豪情:“都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若要说起源头,这事得亏阿念提醒,若不是阿念心思细腻,我也想不到如此周全。敬今日新人与吾妹阿念!来,喝了!”
众人咿唷起哄,皆是热情,纷纷夸公子如玉,酒风惊人。
钟念柳也欣喜,端起半碗白水也敬:“小女子酒量不才,就以水代酒——敬美满新人,祝五世其昌,喜结伉俪,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好!”
“说得好!”
大家高兴拍掌,气氛一时畅快达到顶峰。亦由这碗白水下肚,预示着钟念柳与玱玹正式加入此酒席之中。
说完吉祥话,大家开始把话敞开聊,这场桌谈主角主要还是围绕串子与桑甜儿,之后话题,逐聊高深,男人们聊政史,女人们拉家常,钟念柳左右插不上嘴只光顾吃,偶尔才搭上一两句。
小时候她就很喜欢跟外婆四处去吃席,无论喜事丧事,她都乐意吃。原因无他,除了菜式比平日丰富,最主要的吃席劲头还得属在当日能与小伙伴们疯玩到傍晚。
现在钟念柳的心态明显还停留在坐小孩桌的时候,她随手夹了几筷子菜就有些心猿意马。
玱玹知道她的性子,谈话抽空时柔笑着放她出去玩。
念柳也笑眯眯,临走前偷摸把油腻腻的手往他衣服上蹭:“谢谢哥!”
“阿念你……”
在玱玹无奈声中,念柳宛若机灵狡兔,嬉笑着逃出院子。
*
小六后院的河岸是钟念柳最爱遛弯的地方。
大河连接葫芦湖,她屡临明河清水,总会下意识想起那月下白影与水天一色之景。慢慢地,眺望远方成为她赏河时的习惯,有时候她是怀带了思乡愁绪,有时候她却心藏难以言说的希冀期盼。
正瞎逛,身后忽有一阵凉风吹来,钟念柳惊喜回头,心底孤独情绪一扫而空。
“相柳?”
“上来。”白雕背上,纤尘不染之人这样呼唤。
果真是他!钟念柳拽起裙摆,三下并两下往白羽金冠雕的位置蹦跑。
相柳立即拽住她手,两人平坐于羽背之上。
钟念柳是真高兴,很久没有见到男神了,她甚是想念啊!
身旁男子却是微微浅笑,讲话依旧毒舌:“多日不见,重了。”
“嘿你这人!还真是……”钟念柳笑容垮掉,一副“不愧是你”的萌表情。
“嗯?还真是什么?”九命相柳俊眉一扬,颇有严问之色。
来了来了,都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眼前某冷傲直男的威胁又何尝不是呢?
钟念柳沉吟,忙告诫自己要习惯,习惯!
只见她哎哟一声惬意仰躺,唇扬狡黠:“多日不见,相柳大人还真是风姿依旧,一代枭雄呐!”
相柳唇勾而未答,只是冷静看前方。
两人忽然没了对话,钟念柳却习以为常,在相柳面前,她习惯性摘掉面具少说话,怎么舒心怎么来。若换平常与他人谈话冷了场,她必定要绞尽脑汁抛砖引玉将话头引回来,一是怕崩人设,二是怕错过了什么书中未提的关键细节。
每个人的命运与结局也许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但钟念柳却认为过程是可以万变的。或许变通着变通着就能化腐朽为生机,成全遗憾,成全缘念。
轻狂如她,唯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她坚信只要通过一个又一个细节的转变,就能重新为九命相柳勾连他人生落幕的另种轨迹——她真不想相柳万箭穿心,孤独战死。
冗长寂静后,羽背的晃荡飞行霍然平息,钟念柳睁眼看,天穹满目压星河,煞是美丽壮观。
他们此行,来到比初见时还要壮阔唯美的地方。
相柳率先轻落浪花,迎风漫步。
钟念柳不解他为何忽然停下,直到她跟着站定水面,远远望见地平线上月廓犹抱琵琶半遮面。
随风动,随浪扬,皑皑如雪之月于天际缓缓悬升,一时海水濯月,月明高悬,这瑰丽宏景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前方是月,可望而不可即,月出而群星黯,清辉倾泄的皎洁却能真切柔照在二人身上。念柳看着月,亦看着月中白影,她忽然很想哭,为自然震撼而哭,为义士悲情而哭。
海浪哗哗,相柳的声音忽远忽近:“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贵。”
身后少女凝望他的背影感伤,她不由自主往他肩旁靠近,嗓带清哽:“是啊,生命是如此可贵。”
“你的生命也很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