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远凝视着她的动作,又对苏澄跃道:“娘子,我去一趟耳房解手。”
“那你去呗。”苏澄跃眨了眨眼,“跟我说干嘛,我又不偷看。”
陆承远:……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姑娘演技不如昨日精湛,此时似乎有些暴露本性。
但他也没有多言,径直去到耳房。
主屋的下边有一处密道,是他们来到王都后所设,平日里的私密勾当都存放在这里。
密道的台阶处无光,陆承远却轻车熟路,宛如闲庭信步般很快便下到底层宽阔的空间内。
这里守着十数名侍从,见到陆承远后纷纷行礼。
而陆承远的目光却落在这里新出现的一个鸟笼上。
里边关着一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麻雀。
陆承远拿起一旁的签子,拨弄了一下这只小鸟。
小麻雀顿时炸毛,对着陆承远吱哇乱叫。
他笑了声,道:“宠随其主,气性大。”
但它的主人好哄,陆承远却不会哄它,故而还是放下手中的竹签,不再继续逗弄,免得将这只小鸟气死了,不好向它的主人交代。
他随口道:“蘅,将你下午看见的详细说来。”
旁边的一名侍从颔首,当即上前复述了一遍苏澄跃下午的行程。
苏澄跃的耳力确实惊人,蘅刚刚靠近些,苏澄跃便有所察觉。
蘅只好远远缀在苏澄跃身后。
苏澄跃出了厨房后拐进园子里,那边地形复杂,蘅怕被苏澄跃发现,没有跟进去。直到苏澄跃出现在大路上,蘅看见她与江复衡说了几句话,而后便去到抚春院。
那边住着许多江湖门派的巨擘,蘅不敢久留——毕竟那都是主人请来的客人,早些时候就约法三章过,他无故闯入,可能会引人猜忌。
所以他知道的,就只有当时茅向陆承远回禀的那些事情。
陆承远对此并未有何不满,只挥手令他退下,又道:“芜回来了吗?”
一旁的茅道:“还未。正在查探最近关于永安侯的事情。”
“除了永安侯,可以根据雪山门圣女这条线索查下去。”陆承远平淡说道。
茅的面上却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这与他们的目的实在南辕北辙。
去查永安侯,也可以算作了解他们现在身处的状况。
可要转去从雪山门圣女那里查,先不说会不会不慎被发现、引起那些江湖人士的不满,单论主人此时的目的,明显就只是冲着那个女子去的。
这种关键时候,不抓紧时间、集中精力去查药引子的下落,反而分神去调查一个一无所知的女子,实在是舍本逐末。
但茅不敢提出异议,只抿了抿唇,应下这个要求。
陆承远又看向那方鸟笼,轻笑一声。
“这样天真的性子,也敢胡乱闯荡……”他脸上带着笑,却不含任何嘲弄的意味。
像是想到什么美好、温暖的东西,无意间流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苏澄跃铺好了今晚睡觉的地方——她倒不是不能睡地铺,以往风餐露宿的时候,随便找个草垛子休息一下的事情都常有。
只是对于苏澄跃而言,有得选为什么不选更舒服点的地方?
她坐在地铺上,用指尖轻轻触摸着面上的易容。
这副易容从出嫁到现在已经保持了两天。
昨天晚上情况复杂,陆承远亲自出门接亲,拖着病体劳累一天,晚上就睡在她边上,苏澄跃自然找不到时机去处理面上的易容。
——她昨晚甚至是带着妆睡的。好在陆承远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事情,没觉得哪里不对。
苏澄跃面上的妆算浓重的,因为要掩盖住易容留下的不自然的痕迹。
但是再细致的易容,在脸上停的时间太久,也总是会出现各种问题。
苏澄跃可不想自己被人指出鼻子歪了、眼睛一大一小这样的问题后,才想起来修一修自己的易容。
她看了眼静悄悄的耳房房门,起身将这扇小门的门闩扣上,然后又把外间通向里间的门也给扣上——耳房有两道门,另一道门通往院子里,可以直接从院子绕回来。
做完这一切,苏澄跃颇有些心虚的从自己抬进房间的那个嫁妆箱子底下掏出了那个小箱子。
——别人嫁妆压箱底的箱子里装的是洞房陪嫁,苏澄跃倒好,装了一堆往脸上涂的瓶瓶罐罐。
她先是取出融膏水将自己面上的易容卸下来,而后对着房间里的梳妆台开始重新上易容。
就在苏澄跃给自己捏唇形的时候,通向耳房的那扇门忽然传出一点动静。
陆承远交代完事情,又听属下汇报了一些真正与他密切相关的消息后,方离开密道。
未免苏澄跃起疑,他还于耳房中盥洗一番。
只是待他走到耳房与里间相通的那扇门前,轻推这扇小门时,却不曾推动。
陆承远眉头微皱,手上又用了些力气,但小门纹丝不动。
他缓缓收手,已然意识到是有人将门闩扣上了。
这院子里除了苏澄跃,还能有谁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陆承远嘴角微勾,轻叩木门,问道:“娘子?何故扣上这扇内门?”
那边的苏澄跃像是受惊一般“啊”了一声,又半天没有后文。
他便敛眉再敲一下小门,语气中带上疑虑道:“娘子?”
又等了些许时候,这扇小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陆承远看着“卸下妆容”的苏澄跃,昏暗的灯光下不见她面上的鹅黄胭脂,便笑道:“娘子方才是在卸妆?”
“啊、是。”苏澄跃就坡下驴,点了点头,“我想卸妆的时候面上红红白白一片,不好看,就将门扣上了。”
其实她还是用了许多脂粉覆盖易容的痕迹,只是夜色沉沉,灯火幽微,再加上陆承远不通此道,故而没看出来。
苏澄跃心道:大概在陆承远眼中,没沾上口脂、涂上胭脂,就算是没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