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那些玄蛊在老祭司撤走的时候,便跟着溜走,此地空余一个眼睁睁看着心系之人跳崖的苏澄跃。
仡楼珈刻意躲避,苏澄跃便是下崖也是徒劳无功。
此地实在陡峭,苏澄跃拽着细丝,却寻不到落脚点,这细丝的长度也不能叫她直接下到崖底。
夜色朦胧,她眼睛又刚刚恢复,实在看不清崖下的情况,苏澄跃不甘心,又高声呼唤了数次,均得不到丝毫回应。
无法,她只能暂且上去。
回到崖上后,思及自己同仡楼珈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苏澄跃含着泪准备折返回那一处木屋,心下想着:我同他说过山下等他,没有约定具体去处,他脱困后若要赴约,那处废弃木屋便是最好的去处。
这样有些无理取闹的念头,不知为何在苏澄跃心下扎了根,叫她跌跌撞撞往那废弃的木屋赶去,生怕自己走慢了错过寻自己去的仡楼珈。
且不说仡楼珈能不能从崖底脱困,便是脱困也没那么快去赴约,她却很是着急的模样。
原路返回时,苏澄跃看见地上躺着一副熟悉的面具。
她俯身拾起这副形容奇诡的面具,在月光下蹙眉细细凝视着面具上勾勒的流畅线条,又颤着指尖伸手轻抚一番后,将面具仔细收好,快步向山下赶去。
苏澄跃在这所破烂木屋中枯坐一夜,待晨光熹微,她僵着动作起身,望向被照亮的绵延山脉。
习武多年,苏澄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周身麻痹的感觉了。
她按捏着僵住的大腿,因血脉不畅而产生针扎般的麻痛感。
这样密密麻麻的痛感从苏澄跃按压的地方蔓延开,逐渐激发在她的全身,叫她整个人都忍不住蜷缩着轻颤起来。
这一夜,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只平静地等待着。
可惜什么都没有等到。
终于到现在,一颗苦涩的果子被掐伤后,后知后觉泌出了痛苦汁液,令她的五脏六腑都包覆在这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中,紧缩着、挣扎着,甚至连呼吸都难以为继,需要她张开嘴大口吞食着能让她活下去的空气。
被死死压制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响起。
苏澄跃只觉得自己像被一个罐子困住,努力想倾泻出什么,可到头来还是堵了回去,要她自己慢慢消解。
消解什么?此刻的苏澄跃不知道。
她脑中不断浮现出短暂的念头,没头没尾、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楚,徒劳的充盈着她头颅,叫她只恨自己的颅骨为何如此坚硬,不能干脆碎了一了百了?
她像是被困在罐子里,又像是她就是一个被不停倾倒悲伤的罐子,苦不堪言却无处可逃。
这悲伤、痛苦从何而来?她一无所知。
茅星夜赶到此处时,仡楼珈正于悬崖旁抚首静坐。
他听见动静,抬眼扫了一眼自己的得力干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
茅带着他火速赶回陆家,自南疆带来的数名蛊师纷纷上前查看,他们对仡楼珈身上的玄蛊毒束手无策,只能想办法压制祭司身上的蛊毒,尽量降低玄蛊的活跃性。
蘼端着蛊皿走进房中,房间内一片沉凝,她不敢多言,放下手中的器具后立刻退了出去。
房门外,蘅正在奋力张望着,瞧见蘼走出来,立刻上前道:“咱们那位少夫人呢?”
蘼看了她一眼,只轻轻摇头。
这摇头的意思,也许是不知道苏澄跃的去向,又或许是叫蘅不要多言,谨慎行事。
蘅闭上嘴巴,跟着蘼一道守在院子里。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到了午时便笼罩上一层阴云。
苏澄跃站在崖边。
她找了许久,才回到这块仡楼珈跳崖的地方。
不知为何,昨夜的景象在她脑海中已经模糊了,也许是因为夜色昏暗,也许是因为她视力尚未完全恢复,也许是因为……她不愿记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