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跃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喜蛛好结网,只是跟着顾宁凑热闹罢了。
可怜顾宁还觉得有这位出嫁前年年蛛网结得最好的姐姐帮忙,自己今年必然不会垫底,哪里晓得身边这位“姐姐”对此更是一窍不通。
顾宁怕惊扰到蜘蛛,不让人点灯,可她眼力一般,周围又树影重重,即便夜色正好,也只能弯着身子在地上细细找寻。
苏澄跃眼力倒不错,只是她不知道什么蜘蛛好,一连抓了几只,递到顾宁身前时她都面露难色。
不用顾宁开口,苏澄跃看她的神色便知道这蜘蛛不行,随手将手中的蜘蛛丢开。
只是到了这种地步,顾宁还盲目相信姐姐,觉得是因为夜色昏暗,所以“顾嫣”瞧不清楚,更何况长姐还抓住了这么多蜘蛛,实力必然不容小觑!
结果便是忙活了半个时辰,连一只可用的蜘蛛都没抓住。
苏澄跃估了估时辰,隐庐的信使恐怕快要到陆宅,她又看着面带不甘的顾宁,心道:天色已晚,让她独留此处也不合适。
于是她便对顾宁道:“你先回去吧,明日我给你抓一只最好的喜蛛好不好?”
顾宁眼神一亮,喜道:“当真?!”
只是不等苏澄跃回答,她又神色一黯,自己否定道:“不可,规定要自己寻来的……”
苏澄跃差点脱口而出“你都提前一晚上出来找了,规矩早破坏了,还有什么‘不可’的”,但想想似乎不合适,她又急忙将话咽下,道:“可天色晚了,要不我多抓几只放在花园里,你自己抓去?”
顾宁皱着眉头道:“长姐要去哪里抓几只喜蛛?”
她是担心自己走后,“顾嫣”为实现诺言,继续留在这“荒郊野岭”。
苏澄跃明白她的意思,便随口道:“陆家院子里有,我上次还看见了。”
在“家里”抓,顾宁便不必担心了。
不过顾宁闻言突然神采飞扬起来,扬声道:“我们明日可否叨扰姐姐、姐夫?”
她是冲着陆家的“喜蛛”来了。
苏澄跃神色一僵,她又不好意思再矢口否认,这样看上去还叫人以为她不想要妹妹去家中做客。
顾宁那样乖巧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八成他们王都乞巧节在亲戚家过也是正常的。
苏澄跃犹豫片刻,也只好点头,并目送着顾宁轻快地回家。
独立于原地的苏澄跃倒是苦恼起来——她要上哪给顾宁找好喜蛛啊?
不过还有要事要办,苏澄跃也不得在此地久留,只能先将此事放到一旁,用上轻功快步赶回陆家。
这样在夜色中穿行,也就是她轻功卓绝,没叫王都的百姓们发现,否则这七月日子里,说不准会流传出什么鬼节将至的传言。
不过苏澄跃这样丰润明媚的模样,又一身锦绣衣裳,也说不定会被旁人认作月宫仙子。
待回到屋中,将已经晾干的信纸叠好,放入未曾署名的信封中并封好、交予前来取信的隐庐中人后,苏澄跃又开始苦恼方才答应下来的事情。
她趁着夜色,鬼鬼祟祟溜到陆家的大院子里,仔细在灌木中寻找着蜘蛛的身影。
可这种小玩意,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模样,翻来覆去寻了一通后,只觉得自己找出来的蜘蛛与顾宁当时否定的那些都长一样的。
苏澄跃将手中挣扎不休的蜘蛛丢开,带着满脑子忧愁又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有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澄跃一惊,立马转过身来,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一身月白衣裳,手持折扇,在这习习凉风中笑问着她。
不是陆承远又能是谁?
他离自己还有数十步——苏澄跃钻到陆家布置的园林中,而陆承远则站在一旁的小路上,这里是陆家一处偏远的角落,只零散悬着几盏小灯,幽幽照亮前路。
虽说他们间还有些距离,可苏澄跃还是为自己未能察觉到他的靠近而生出些许懊恼。
她下意识伸手轻抚头顶,似是担心方才独自一人时抓狂的举动让自己的发髻弄乱了,但苏澄跃也只是虚虚抚了一下,立马又把这只手撤了回来,转而望向陆承远,道:“你又是在做什么?”
“夜色正好,出来走走。”陆承远眉眼微弯,这双眸子显出些温柔缱绻,特别是在这样的夜色下,这张精致的面孔宛如惑人的妖鬼。
即便他说的是“出来走走”,但听起来却像是在邀请于这夜色下邂逅之人同行。
苏澄跃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不知为何,恍惚间好像看见那日披散着头发望向自己的仡楼珈。
她又骤然回神,定睛上下打量着陆承远,这人衣冠楚楚,一派君子端方的模样,与苏澄跃方才生出的蛊惑人心的错觉截然不同。
苏澄跃撇开视线,暗道自己真是找蜘蛛找花了眼,竟生出那样的念头来。
她又清咳一声,道:“我也出来走走。”
陆承远微微颔首,嘴上却道:“可我看娘子似乎在寻着什么东西。”
“天色已晚,早些休息。”苏澄跃径直向一旁的小道上走去,不欲同陆承远多言。
陆承远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抬手用那柄折扇轻敲一旁中空的竹子。
须臾,一只蛊虫自暗处钻出,陆承远俯身看向这只小虫子,微微侧耳,片刻后他轻笑一声,抬步离开。
苏澄跃虽不怎么想和陆承远相处,但陆承远的出现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白日里苏澄跃推测陆家那些“庸医”,与陆承远院子里没有一只虫子有关,这会儿两件事撞一块,倒是叫苏澄跃心里浮现出些念头。
她不了解虫子,这里不是有八成是这方面的专家的人吗?正好去试探试探,叫他们帮自己找一找。
苏澄跃想一出是一出,效率一向很高,立马就向陆宅中的和安堂走去——那边是陆家豢养大夫的地方。
照常理来说,和安堂里是至少要有一位大夫值班,好应对宅中主子们突发疾病的情况。
但苏澄跃过来的时候,他们竟已经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