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清韶到底是个斯文人,虽然学过拳脚功夫,但也只为防身,从没和谁搏过命,就渐渐落了下风。
应雄面目狰狞,形如恶鬼,一手死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中的枪已经抵上了林清韶的额头,林清韶一手抓着他掐自己脖子的手,一手去掰开枪口,应付的非常吃力。
对峙了几分钟,林清韶已经难以招架,应雄的枪眼看就要大船他的脑袋,易廉忽然从后面扑上来,用手铐勒着应雄的脖子,林清韶也缓过来,先上去夺下应雄的枪,拆了弹夹装在兜里,然后扭住应雄的手,要制服他。
但易廉并不这么想,他一脚踹开林清韶,使劲勒着应雄,完全是想就这么勒死他。
应雄挣扎着,双脚不停地踢踏着,把脚下的地皮都踢起来一大片,他身体的抽搐也渐渐慢下来。眼看自己难以逃脱,他奋力摸索着裤兜。
此刻,忽然一声枪响。
应雄像濒死的鱼,剧烈抽搐几下,砰然倒地。
面对着他的林清韶清楚地看见,是一直没有动的秦城开了枪。
秦城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又对着应雄的脸补了几枪。
他扔下枪,居高临下地看着易廉,“他死了,该你了。”
易廉捡起枪,望着易遥的方向。
“我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这么多年来,错的人都是我,我是这一切的源头,”他又说,“对不起。”
易遥站起来,似哭似笑地看着易廉。
他曾经无比期盼能从易廉那里得到一点父爱,他有过痛苦绝望,有过委屈不解,但到最后都只剩下恨。
直到这一刻,他眼里也只有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刻是易廉着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善良,也是仅有的一点父爱。
他回头看着秦城,释然一笑。
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一声枪响。
易廉重重地倒下,身下的血渐渐漫到易遥脚下。
易遥慢慢走过去,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许久,他的目光移向易廉的手腕,那双手上还戴着手铐。
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易廉教空手开手铐,那时候他咯咯直笑,
“爸爸好厉害!我以后要像爸爸一样厉害!”
想到过去,易遥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
他为什么不在死前解开呢?
易遥俯身,阖上他的眼,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然后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我恨你,我永远都恨你。”
他的语气如同这寂静的夜一样平静。
秦城站在后面,静静看着他们。
历时十几年,他终于杀了害死施楠的两个凶手,他的复仇结束了,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
他看着林清韶,漠然道,“你走吧,带着你妹妹,马上离开这儿。”
林清韶看着这一地惨状,抱起林菀转身离开。
他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无论他们的过去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恨纠葛,对他这个局外人来说,只是一个三言两语的故事。
与他无关。
“你也走。”他转身看着儿子。
秦深泪流满面,即使是三言两语,他已经明白了这三人的过去,他跪下,抱着父亲的双腿祈求,“不!爸,你不要做傻事,我求求你不要做傻事!”
秦城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孩子,这是我的事。”
秦深声泪俱下,绝望又期盼地看着父亲,这个夜晚,已经打碎了他的人生,他不能再失去自己的父亲。
“我连累了你。”
“不!爸!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秦城笑着拍了拍他,秦深只觉脖颈一阵刺痛,眼前一片眩晕,他绝望地看着父亲,“爸,不要死,求你不要……”
他轻轻抚摸儿子的脸颊,又用力地拥抱着他。
再见了,孩子。
他走向易遥,“易廉死了,你要杀我报仇吗?”
易遥抬起头,看着他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他轻笑一声,走过去扛起昏迷的秦深,大笑着往山下走去。
秦城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道,“谢谢。”
他走到应雄身边,在他裤兜里找到了控制器。
他看着血泊中的易廉,想起了十几年前,他坐在病床上,摸着断掉的鼻梁,龇牙咧嘴地教训他,“他都伸手调戏施楠了,你不打断他的手,还和他讲什么道理,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
施楠从门口进来,她撇嘴,“要打我自己上了,要你逞英雄,况且还有保镖跟着,喂,怎么样啊,疼不疼?”
易廉哼一声,有些委屈,“好心当作驴肝肺。”说完偷偷觑着施楠的脸色。
施楠与秦城对视,无奈一笑,“好啦,领你这个情,谢啦。”
……
往事如烟,竟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早在山上响起第一声枪响时,刘副市长就要派人冲上去。
林桑拦住他,“把应雄押到法庭上接受审判,他就一定会被判决死刑吗?即使判决了死刑,也未必会立刻执行,迟则生变,况且这案子牵涉这么多人,最快也要几个月才能定案,上面未必没有人保他……其中关窍,你应是比我更清楚。上面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恩怨要解决,我们不便插手。”
刘副市长沉吟片刻,点点头,算是默许。
易遥背着秦深,走到山下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
他回过头,山头热浪滚滚,爆起一阵火光。
这场灼伤了所有人的纠葛,也终于在大火中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