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访客寥寥无几,献清干脆就提前下班了。
傍晚时分,天擦擦黑,晚霞映得天边五光十色,绚烂非常。
献清锁了门,便就着绮丽的火烧云,骑着电瓶车去送花。
车篮里载着两捧包好的鲜花,一捧是郁金香,另一捧也是郁金香。
献清就住在两条街外的小区,骑车也就几分钟的路程,但是老街区道路窄,来往车也多,交通比较拥堵,不通畅。
所以平时她都是骑电瓶车通勤。
很早就流传着要改造老街区的消息了,传了好几年,也没个准信。
房东们日盼夜盼,巴不得即刻拆迁。
献清倒是希望最好别拆,毕竟这世道,每拆一座老楼,再盖一座新楼,就意味着会涨一次价。
生意兴隆的情况下倒是无所谓涨价,问题就在于生意并不好,怕只怕屋漏偏逢连夜雨。
辛苦工作了这么些年,她连这边的一套房子都还买不起呢。
老式居民楼是没有电梯的,那位客户住在五楼,也就是最顶楼,六楼是隔热层,不住人。
献清轻车熟路地爬上五楼,气都不带喘的,她轻轻叩响房门。
只听得房间里不断传来“嘭咚”“哐啷”的闷响,像是在翻找东西,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
献清没辙,只好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来啦来啦。”
房主是一名年轻女孩,她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跑来开门,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也有些许汗珠,“不好意思刚在收拾东西,久等啦。”
献清面含微笑道:“不客气,应该的。你要搬家啦?”
女孩一脸幸福,“对,刚买了一套房,在环北那边,家电齐全,直接拎包入住,所以这两天我就把东西整理一下,不要的全扔掉,免得搬来搬去累得慌。”
献清的惊讶是半点不作伪的,“环北?那边得四万多一平吧。”
女孩说,“是的,原价四万八一平,不过我算是买的二手房啦,那个房主要出国,急需套现,我砍得厉害,到手差不多四万三,家具家电也全送我了。那房子巨新,还有个特大的衣帽间,据说是她婚前自住的,也是才装好没多久,本来打算改成新房,结果谈崩了,不结婚了,索性她就去国外工作了。让我捡个大漏。”
献清不敢置信:“全款?”
不是,妹妹,半年前你还问我借过钱交房租啊!
怎么一声不吭就暴富了?
女孩抿唇,眨了眨眼睛,“怎么,我看起来很穷吗?”
献清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女孩噗嗤一笑,显然并不介意的,“没关系,我也是开玩笑的。如果我也矜矜业业上班,工作三百年都买不起一套房,这不是剑走偏锋嘛。我自己手里只有两百多万,找朋友借了点,才勉强买得起。主要是那套房子装修巨好,特别合我心意,我都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只需要再弄个直播间就行。要不是那房主去国外了,我非得和她处成闺蜜不可,我感觉和她肯定很有共同话题,不过……接下来半年多我都得勒紧裤腰带努力还钱了。”
献清尔康手,虚弱道:“半年……”
女孩“啊”了一声,食指搭在下巴上,嘴巴默念着什么,像是在算账。
片刻后,她得出结论,“如果能一直维持现在的热度的话,应该吧。不过也不一定,流量这东西本来就很悬,我现在背负巨额债务,心理压力真的好大。”
献清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在对方红光满面的小脸上,说,“抱歉,丝毫看不出来。”
女孩嘿嘿一笑,她接过花,“到时候捯饬好了请你吃饭。”
“好嘞。”
献清告别了她,骑着电瓶车去买菜。
菜市场人声鼎沸,吆喝声与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吵得厉害。献清不喜喧嚣,打算速战速决。
出门时正巧遇上了房东,献清打了声招呼就打算回家,却被对方叫住,显然是有话要说。
房东是名六十多岁的矮小老太太,面相看起来有些凶悍,但实际上十分平易近人。
隔壁的房租年年涨,就献清一直不变,老太太说,看她一人在外怪可怜的,多加那点钱她又发不了财,没必要。
虽说献清也不在意这点小钱,但能省则省,她也投桃报李,偶尔会送点自制的小点心过去。
献清主动问道:“张阿姨,有事吗?”
房东推着买菜专用小推车,身边还挂着个一米多高的小胖墩,小胖墩咬着手指好奇地看着献清。
献清微微一笑,拿了个刚买的桃子,塞给小胖墩,“回家洗洗再吃。”
“快说谢谢阿姨。”房东揉了揉小胖墩高高的额头,听到小男孩细细的道谢声后,她和蔼地笑了起来。她看向献清,说:“是有点事,本来打算给你电话的,正巧碰到你了,就直接说了,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献清有种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的几分钟,献清面带苦笑,连蒙带猜的听着房东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用掺着方言的普通话讲述了来龙去脉。
坏消息:要拆迁啦。下个月之前要全部清空住户。
好消息:会补偿一个月租金,也就是免租一个月。
拜别房东后,献清左手提着买菜包,右手捧着房东硬塞的一把花生,魂不守舍地回了家,差点连电瓶车都忘了骑。
有人搬家是因为全款买了豪华新房。
有人搬家是因为房东拆迁,即将发达。
献清躺在沙发上,胳膊盖住眼睛,泪,炸了出来:“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