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烦,一篮球砸过去,“吵死了!给我闭嘴!”
预料中的痛呼并没有响起,朝埋头少年扔去的篮球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挡开,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弧度加速往回飞,正中不良的大饼脸。
“保安叔叔,就是这!有四个人在欺负同学,快把他们抓起来!”
女孩的叫喊声如裂帛,平地炸起惊雷,小弟一二三早被飞回的篮球吓破了胆,而对于还想毕业的在读生来说,“学校保安”比“警察”更要使人忌惮三分。三人撒腿就跑,为首的不良铁青着脸还没放出狠话,瞥见落地盘旋的篮球,也咬牙背身逃走。
乙骨忧太见怪不怪,双臂抱头只想把自己埋入空气中,或彻底缩入背靠的砖墙,和泥土融为一体。
“对不起,里香,别生气。”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对不起……”
“刚才那招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不对,那个高度和力道,只有一米九的小紫跳起来扣杀才行得通。”
轻巧的落地声,在少年耳旁刮起一道清甜的风。少女纤巧的手搭在裙摆防止走光,及膝的白色丝袜包裹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停在他身前。
“啊,我知道了!是篮球之灵吧?寄住在篮球体内的神明大人看不顺眼这群恃强凌弱的不良,于是发动神力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
女孩的声音也是清甜的,湿润了少年干涩的喉咙。
他对来人的好意感激零涕,但很快将这份谢意转化为更深的愧疚和自我厌弃。
“对不起,请你赶快离开,不要靠近我,对不起……”
“还在道歉啊。坏人已经走了哦?有没有受伤?”
她走近一步,他慌忙后撤两寸,退缩到不得不推开眼前人才能逃离的逼仄角落。
理智告诉少年,这时候他该粗鲁地拨开身前的异性快速逃走,以防里香迁怒;或用冷漠的言语呵斥少女的靠近,避免里香吃醋。
可他实在是太累、太寂寞了。
哪怕是恐惧的尖叫也好,若因他而诞生,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没被遗忘?
幽暗的想法一冒出就被少年掐灭,他抱头颤抖。
“对不起……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被搭话……”
“完全听不进人话呢,好可怜。我的话,一不小心也会变成这样吗。”
纵使女孩的喃喃自语刻意压低了音量,这句话还是一字不落地流入了他的耳朵。
不是的。
他会这样,不是因为……是他自己的错,全部都是他的错!
“对不——”
“没关系。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道歉,但我可以原谅你哦。”
随着少女甜润嗓音而下的,是活力满满的发梢,抚摸额间,如羽毛般轻软却不容忽视。两手强势搭在他颤动的双肩,许久未有的肌肤接触带来人类温热的体温。
乙骨忧太不可思议抬头,惫倦的眼瞳正对少女盈盈的粉眸。
[桃井五月,令人讨厌的女人。]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桃井五月此刻燃了,将陌生人的肩膀按得更紧。
“但是他们的恶行无法原谅!无论是报警还是告老师,我陪你!”
少女的头发和眸色都是桃粉色,连脸颊也鼓成了冒火的桃子,看起来暖洋洋的。
像冬日的烤火炉一样。
少年的心颤颤巍巍得出结论,要说为什么,一定是肩上被少女触碰的皮肤变得灼热,让他产生了“好温暖”“不要拿走”的
妄想。
这并非青春期少男的春心萌动,而是更为单纯朴质的“被人触碰到”的感动。
而且,这是六年以来第一次——
“别发呆呀,我叫桃井五月,是这所中学的二年级生,篮球部的经理之一。你呢?”
女孩在说“之一”时顿了一顿,收回两手扶膝弯腰和他保持同一视线,弯眸露出鼓励的笑容。
“乙骨,忧太。”
音调艰涩,从唇齿挤压而出,他有六年没念过自己的名字了。
他听见自己说。
“我叫乙骨忧太。”
第一次——
里香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