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藜浅起得很早，苍正将粳米下锅，看见她推门出来便是笑
“藜儿，今日怎的起这么早。”
藜浅定定看他
“今日不是我们洞房花烛，我怎么能不早些起来准备。”
苍更开心，几步走过去，轻轻将她揽在怀中
“我已将所有东西准备好了，喜服放在床上，你去看看。”
藜浅点点头，在他颈侧轻轻蹭了下，推开了他的房间。床上是两套喜服，只是喜服的样式，锦绣云纹，做工繁复，看得出材质十分昂贵。却不是一般人穿的红色，是淡紫色配上金边。藜浅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走过去将自己的那件喜服拿在手中，走了出去。
“藜儿喜欢吗？”
苍一边盛粥一边问。藜浅点头
“喜欢的。”
她回了屋子，坐在桌前，她将喜服放在桌上，一遍遍摩挲着，过了好久，她停下动作，又开始发呆。
窗外的阳光从清晨熹微，到午间明媚，到朝霞满天时屋内光线昏黄，苍没有来打扰她，她一直静静坐着。
直到屋里的光线快要消失，她才慢慢地将头发披散下来，一缕一缕梳理。动作有些生疏，好像很少自己弄这些钗环。
将头发整理好，她换上了喜服，重新做回桌前，拿起苍为她买的妆匣打开。里头满满的都是胭脂水粉，但是她从没用过。从里头挑出一个胭脂，她轻轻将胭脂抹在唇上，有些苍白的唇色被滋润出健康的红晕。
她又为自己的脸上抹了些胭脂，慢慢的，一圈圈仔细用手指晕开。直到一切准备停当，她推门走了出去。苍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不知等了多久，他的身上是和她一样颜色的喜服，长身玉立，光影绰绰在他俊美的脸上增添了几分神秘。
这不是苍先生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但藜浅似乎没有任何意外，她向他走去。三年来，苍第一次觉得心跳失控了，他的藜儿穿着喜服朝他走来，她的脸上没有了这几年的病弱苍白，就像过去那样健康，看上去美艳动人。她的眼睛不再是空洞无神，三年了，她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他，全都是他。
他上前执起她的手，二人一起走进屋子，屋子里已经摆上了喜烛。苍转身，和藜浅面对面，他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包裹了起来，贴在唇上
“自有我以来，至无我之后，我的心中，命中只会爱藜儿一人。藜儿，让我做你的夫。”
藜浅将额头靠过去，和他的额头贴在一起
“我做你的妻。”
青色的光化作一根细绳，缚上了藜浅的手腕。苍轻轻抚摸藜浅手腕上的青色细绳
“这是我的心头血所化，你带着它，若日后我负你，你便将它焚烧，我也会受烈焰炙身之痛，这是我给你的婚书。”
藜浅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吻住了他的唇。清浅的吻带着说不出的怜惜和怀念，苍大手扣住她的后颈，迫她唇齿微张，他攻城略地，加深了这个吻。不知过了多久，二人都有些喘息，终于分开。苍低笑出声，笑声一直没有停下，笑得眼泪都盈满了眼眶
“我好快活，藜儿，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快活。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快活。”
藜浅静静看他
“看到你快活，我也很快活。我曾答应过你的，终于做到了。”
随着她的话落下，四周的景色开始震荡，摇晃，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破碎开来，变成细碎的粉末消失不见，她身上的喜服也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件纯白长裙。藜浅的头发变长，变黑，五官也开始变化，原本只是美人，如今却成了神仙颜色，她的脸像发光体，吸引着世界的目光，她身上的气息流转变幻，时而娇媚迷人，时而纯洁干净。
苍并没有随着这些破碎而消失，他依旧是喜服加身，容颜依旧是成亲时的令天地无色的俊脸，他眼中的泪终于落下。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藜儿。”
她面无表情，冷冷道
“鲤苍浅，我曾答应你的，如今已做到，你曾帮助我的，我也已抽骨吸血还给了你。”
苍听到这四个字，浑身颤抖，面上脆弱不堪。她并不理会，身形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
“我叫蝶渐藜，以后莫要在喊我藜儿，我早就说过，妖王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你和她有什么计划，也不想知道。这些年你将我当傻子耍弄，你该庆幸，我不杀族人。当年赠你幻术是为了护你不被欺辱。你如今也不需要了，该还我了。”
鲤苍浅身上出现了一些彩色光点，慢慢回到蝶渐藜手里，他的全身像是被巨力挤压揉捻，他眼睛充血，面前一片血红，口鼻处也出现了血迹。他无知无觉，只是痴迷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那一年他还只是一条不起眼的锦鲤小妖，锦鲤以金色为贵，红色次之，像他这样的青鲤是最低贱的存在，谁都可以踩他一脚。妖族强者为尊，什么道德法度对于潇洒不羁的妖精们都是笑话，妖族天生就自带天赋传承，他也有，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驭水。
化形后，妖族会觉醒第二道天赋传承，他修为缓慢，迟迟没有觉醒，几乎成为族人笑柄。妖王治下不允许同族厮杀，但是倾轧欺凌却是家常便饭。他们以辱他为乐。
“让我们帮你把鳞片拔了，说不定再长出来能好看些。”
“看看他在水里发抖的样子，真可爱，不如让火狐来放把火，也许烤熟了就成红鲤了？”
“这样没有用的玩意，活着做什么？只会驭水，还不如一条普通的鱼呢。”
……
那些妖艳的美人脸，却有着毒液浸泡的心。他总是全身带伤，躲在水里颤抖，一开始是疼得发抖，后来习惯了那些疼痛，便是怕得发抖。怕他们真的要这样做，更怕他们说的话是真的，他一辈子都无法觉醒第二道天赋，成为废物。
妖王夜宴，无论尊卑都齐聚落山瑶池，宴会摆了整整一个月，每日皆是美人载歌载舞，分不清天上人间。他去了，他想打听一下别的族群有没有像他这样的情况，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并不想放弃。
自然不会有人看他一眼，更不会有人邀请他去歌舞，他每日躲在角落，看着不同妖族来来去去。终是被发现了，也许是玩乐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