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苍浅回房后被扶到了床上,他瘦骨嶙峋,脊骨甚至可以透过衣服在后背上显现出来。蝶渐藜没忍住轻轻用手碰了碰那瘦削的脊骨。鲤苍浅顿了顿
“若是藜儿你还在生气,我的脊骨也给你抽一次。”
蝶渐藜沉默良久,久到鲤苍浅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她终于开口说
“其实救人的时候,你不好受吧。”
鲤苍浅的眼眶突然潮热起来。他还以为她碰自己的脊骨是还在记恨祭台抽骨之痛。原来她竟然是在心疼她。他觉醒了三生,妖王觉得他奇货可居,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将他当做救命稻草。只有她会问他,难不难受。
为什么他的藜儿可以这样好,十六年的欺骗,祭台断魂的痛楚,除了罪魁祸首,她轻而易举原谅了每一个人。然而他的心已经黑了,他根本无法像她那样用善意揣度这个世界。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算计和估价。他好怕,有朝一日她若是离开,他会不会像是失去阳光的菏泽,烂成淤泥。
他将手伸到背后,握住她的手,就这样不敢看她,问她
“梨花村,我们成亲了,可不可以还算数。”
蝶渐藜感受着他手心微微的潮意,似乎她在遇到他之后就有了很多的不忍心。不忍心看他被同族欺凌,不忍心见他就此丧命,不忍心看他为了救人而自伤,不忍心看他如今这样小心翼翼。
她叹了口气,觉得这大概就是前生欠债现在要还。她将二人背在鲤苍浅背后的手从他头顶绕了一圈,绕到了前头,她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就这样像是单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对上了他的脸。他凤眼发红,不太敢看她,她说
“鲤苍浅,你喜欢我,是因为当初只有我护着你吧?”
她想着其他女妖护着他的画面,突然有些莫名气闷
“换了其他人,你现在就是要和她们在一起的。”
鲤苍浅有些惊喜地抬头
“藜儿你是在吃味吗?是因为我吗?”
他抿嘴使劲控制,可是嘴角忍不住上扬。蝶渐藜作势要走,他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不会有人在意一个资质低微的丑妖精;不会有人和一个实力低微的人做这么久的朋友;不会有人愿意借给非亲非故之人自己的天赋;不会有人在被伤害了以后还温柔陪着伤害自己的人演戏,成亲,只为了自己许过的诺言;也不会有人这样明事理,还愿意听别人解释……只有你,也只会是你。我爱的人,只会是你。”
蝶渐藜觉得自己脸都要着火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话不多,很内敛,有点委委屈屈的鲤苍浅吗?这哪里是鲤鱼精?这是狐狸精吧!她突然捂住了脸,一拳锤了过去
“哎呀,太羞人了,你说得太羞人了!别说了你!”
……
蝶渐藜坐在凳子上,看着房间里笑得毛茸茸面具都要裂了的妖王
“你能不能别笑,再笑小心晚上做噩梦。”
妖王擦了擦眼泪,咧着嘴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只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向女子表达心意,被女子打晕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疯狂大笑中,急急忙忙被叫过来的医师拱手
“军师无大碍,只是气血亏空太过,加上一时情绪激动,又……受到了撞击。”
“哈哈哈哈哈哈哈……”
蝶渐藜面无表情,她发誓自己看到医师的肩膀在颤抖。她仰天长叹,如今真是没脸见人了。
妖王笑得肚子疼,她揉了揉肚子,看了看安详躺在床上的美男子,贼兮兮凑过来问
“我说,你答应他了?”
蝶渐藜斜了她一眼
“你想干嘛?”
妖王把凳子挪近了些,一副要和她促膝长谈的模样
“妹妹你听我说,咱们妖族的好男人太多了,环肥燕瘦是应有尽有,虽说他天赋不错,可是你看看,救了几个人就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你要真只定他一人,可有点亏得慌。”
“那依你看我该如何?”
“自然是多找几个夫婿啊,咱们妖族不兴那一套白头偕老的,咱们就是尽欢。小蝴蝶不是我说你,你前前后后活了也总有个百来岁了,男人都没碰过吧,要不要先多试几个?男人还是壮实点儿的好用。”
“看来过一阵子神境是不用我回去了,大人您有更好的人选。”
妖王说得起劲,冷不丁背后传来凉飕飕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
“当然了,瘦也有瘦的好,太壮的总是少了些风流韵致,尤其是我们军师这种,深情款款又智慧过人的,更是不容错过。你们聊,嘿嘿,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说着擦着额头出了门,这两公婆忒得吓人,一个让人日不能安,一个让人夜不能寐。不行,她要去找她的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温存一下。
人走了,房间里的气氛又诡异地安静了起来。蝶渐藜在凳子上不安扭动着,她觉得这辈子,上辈子所有的羞耻都在今天体验到了。鲤苍浅一动不动注视她,她看天看地看茶壶,就是不敢看他。
“你,你还好吧,没事儿吧。”
鲤苍浅摇头,依旧盯着她
“藜儿,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可还愿意做我的妻子?”
蝶渐藜轻轻点头,鲤苍浅生怕自己看错,又问了一次
“你,你是点头了吗?你是愿意的吗?”
“嗯,嗯。点了点了……”
蝶渐藜被扑过来的男人一把抱住,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抱住。一开始她还有些羞涩,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有水滴掉落。她愣住,接着慢慢回抱住了他。也许当初护他救他是因为觉得应当,然而在神境对他心动却是真正的女儿心态,梨花村没有恢复记忆的两年,她也真的觉得很幸福。答应他,是对的吧,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