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直到夜幕缓缓降临,一轮孤月徐徐升起,洒下如雪般的清辉。
母亲说,雪墨哥哥被焰族人抓走了。
月凉如水,雪瑶那坚定有力的小手颤抖着攥紧了雪墨哥哥赠与她的那把宝剑,眼中泛起的泪光里夹杂着恨意。
她抽出宝剑,往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泪眼模糊。
她在寒夜里孤独地舞着剑,每一招每一式都触动着她的记忆,每一次进攻都似乎刺进了她的心里。离开了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被抽走了一部分,留下了刺骨的严寒。
“为什么?为什么雪墨哥哥武功如此高强还会被焰族人抓走?”雪瑶哽咽着问母亲。
“因为,咱们手心上还留存着他们曾经施下的魔咒。”庄妃长叹一声,“此咒若不能破,他们便能轻易夺得我们的性命,我们实在难以彻底逃脱他们的掌控。”
在朦胧的月色里,雪瑶恍惚看到宁妃娘娘来了,与母亲一同走至里屋。
那天晚上,雪瑶第一次见母亲发怒。在破陋的纸糊窗户上,她看见两个人影晃动着似是在激烈地争吵,即使二人都在尽力压低声音,仍掩不住那熊熊燃烧的怒火。
雪瑶没太听清楚、也没太听懂她们争吵的内容。第二天清晨,她肿着眼睛问母亲:“是宁妃娘娘以后不会给我们送饭了吗?”
“不是。”母亲答道,“从今天起,你也可以像其他公主一样,享受荣华富贵了。”
雪瑶:?
果然,不到晌午,雪瑶、庄妃和冰晶就被金雕玉琢的轿子抬入了一座恢弘的宫殿里。
这曾经梦想过无数次的荣华富贵忽然降临,本应是一件喜事,但看着母亲那黯然的神情,雪瑶心中疑云重重。
在外人看来,庄妃仍旧是像曾经那样,温柔素雅,人淡如菊;而在雪瑶眼里,母亲曾经的一双明眸如平静的湖面,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而如今母亲眸中的那点点波光似乎如燃尽的蜡炬般化为了灰烬。
即使每日仍与她欢颜笑语,仍掩不住那深深的失落之情。
此后的七载,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她过上了与其他皇子公主一般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收获了一匹上等的雪狐作为坐骑,她拜雪族第一高手南阳子为师学习武艺、法术,她与冰晶和母亲每日吟诗作画、其乐融融,就连从小便困扰着她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消失不见了。
*
直到十七岁的某一天,父皇突然向他下了一道圣旨:
“雪瑶,朕派你去中原,在三个月内,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焰族太子焰漠泽,取他首级回来。”
雪瑶知圣旨不可违抗,只得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让一个年仅十七没有任何刺杀经验的公主去刺杀一个武功高强的敌国太子未免有些太荒诞了吧。
而更荒诞的是她却要不得不拼了命地去完成这道荒诞的圣旨。
焰族,又是焰族,莫非她的宿命也是如雪墨哥哥一般,葬送在焰族人的手里......
*
临行前,她与母亲在一个月夜里告别,那一晚,清辉如雪,月色如十年前她永远失去了雪墨哥哥的那一晚一样冰冷、凄凉。
月光之下,母亲摩挲着她的秀发忽然红了眼眶,哽咽着说‘走吧,以性命为重,走了就.....快逃吧.....再也别回来了’随后泪水簌簌而下。晶莹的泪珠在月色里也裹上了一层银辉。
“记住,无论如何,不要靠近焰族人,更不要相信焰族人。”母亲握着她的手含泪嘱咐道,“快逃吧,好好活着。”
雪瑶心里一沉,可怕的预感愈发清晰起来,想要细问其中缘由。
母亲却不愿作答只是摆了摆手,转过头去拭泪。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似乎命运赐予她的本就是残缺的玉玦,只因她用夜幕里皎洁的月光填补豁口,才得以短暂的圆满;一旦月色褪去,白昼降临,一切便都化为泡影,玉环不再,握在手中的仍旧是玦。
但是玦又如何?只要是块美玉,不用苛求圆满,亦能熠熠生辉。
她一狠心转身离开,消失在那朦胧的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