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并不适宜桃树生长,后来就枯了。但到底是千辛万苦栽在这儿的,枯了也没舍得挖了重新种别的。”
她未转头,只是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尘土,施施然行至那棵桃树下才转身。
“你说,它若是开满花,该有多好看?”
枯树下的青衣女子眉眼带笑,极尽妍丽,韩溯川仿佛那一瞬间,真瞧见了漫天花雨之中的绝色之姿。
只是他听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心底震动过一瞬,便涌上三分无力,更添些许怒意。
“你还是不信我会留在此地。”
他一步跨出,掀起一地尘,落在白净的衣衫上毫不在意。他眼中只有对面女子一瞬间泄露出的忧色,只有一瞬,但他明白那或许便是症结所在。
楚弦却掩饰得极好,仅是刹那,便又用笑意代替真实情绪。
“有客人到了。”
韩溯川微微蹙眉。
楚弦再道:“秦可言。”
秦可言是楚弦带着韩溯川亲自领进来的,一见面,便扑进了韩溯川怀中全身发抖。而楚弦正好与那叫“阿凝”的妖媚女子打了个照面。
眼前有三人,那妖媚女子却只与楚弦道:“中秋将至,主人送秦小姐到此处,与你们相聚三日。三日后,我会来带回她,可别失约。”
这话却是嚣张至极,韩溯川眼底已然漫上杀气,楚弦却伸手拦住了他,朝着那妖媚女子点了点头。
那女子也未多言什么,只目光意味深长地在秦可言与韩溯川身上再流连了一会儿,方才轻笑着转身走了。
楚弦一言不发带着两人重新入谷,心绪沉重再难以掩盖。
韩溯川想问,但也明白谷外不是什么谈话之地,只莫名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眉眼间浮上郁色。
“你跟钟情找地方住,明日便是中秋,谷中之人都算一家人,所以中秋会比较热闹,可以来逛逛。这三日你可以安心待在此地,三日后,送你来的人会在谷外等着,我会着人送你出去。”
彻底入了谷,见到了钟情,楚弦便转身利落地安排着一切。
秦可言听闻还得离开,立刻拽着韩溯川哭道:“我可不可以不回去?那里,那里是天山啊!顾守城会杀了我的!”
韩溯川正准备安慰,楚弦便冷声道:“要杀你早杀你了,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你。”
“你知道他的目的?”韩溯川琢磨出些许不对劲来。
楚弦瞥了一眼柔弱无助的秦可言,轻笑了一声:“她代表什么,需要我言明么?”
秦可言身负祁连白族与秋氏一族的盟约,这是江湖都知道的事情。而顾守城为了避免中原武林盟与祁连白族结盟,而抓走秦可言,这说法很合理。
但,韩溯川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对劲,似是有什么东西抓不住。
偏头对上楚弦那目光中若有似无的冷意,这才恍然过来,楚弦变了。
在秦可言到来之后就变了。
但他已经解释过关于秦可言的一切,楚弦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不讲道理的人。
秦可言扁着嘴,缩成了一团:“可是天山很可怕,我都下山了,韩大哥,你不能带我回去吗?”
韩溯川也是心疼她一个人在天山遭了不少罪,有些恳求地看着楚弦。
楚弦轻嗤一声:“你以为,送她来的人为何亲自送到我谷口?那是在告诫我……”她眯眼望着披着狐裘的清丽女子,“若是不将你送回去,谷中这几百口人,便不必活了。”旋即又笑了一声,极尽凉薄,“秦可言,你背得起这么多人命么?”
本就柔弱的女子,被这么一吓,当即跌坐在地,掩面哭了起来。
楚弦不再多看,叫上钟情,回了自己屋中。
韩溯川目光转向远去的青衣女子,又转向痛哭绝望的秦可言,到底是没办法将秦可言一个人丢下。
楚弦从听到“秦可言在谷外”时,脑中便一直浮现五年前她逃命时的景象。那时她在月姨的帮助下逃了,以为十分幸运,当真是逃了。
哪里知道,一切都不过只是那人根本未放在心上,未想起她来,任她在江湖中搅风搅雨,也不会说半个字。可是,若是想起来了,丢个人在她门口,便可以让她明明白白,她逃不掉。
她回到屋内,闭目努力将心底里最深的恐惧清扫干净,这才拿出两封信来,递给钟情。
“这封给落暮,他会照做。这封……给那老家伙吧。”
钟情听闻这两人,便心中觉得不对劲,赶紧拆开那封给老先生的信,一看,写的竟是——
乱世安稳不过南柯一梦,我心已决,不必再提。
她心下一惊,这分明是要去淌浑水了!
再拆给落暮的那封信,却是:请君十月八日前到空幽谷,有事商谈。
钟情虽说两年前才与楚弦相遇,但作为她的好友,亦是这座空幽谷的管家,对于她的许多事情倒是知晓的,如今这情形……
“你要做什么?”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眼前分明是悬崖,而眼前这人,却已然做好了准备要跳了。
楚弦却从袖袋中拿出老家伙先前寄给她的那封信,反复看过,轻笑着呢喃一声:“不必涉江湖……”而后不顾钟情的阻拦,将其撕得粉碎,仰头再对上她时,面上是平静的笑容。
“我想,梦不能做太久,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