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非常的林中只有他的呼吸声和虫鸣声。
他又有些不确定地再次问,只是此次声音有些颤抖:“是你吗?”
黑暗中有人叹息,那人缓缓走了出来,青衫覆面,一支玉箫拿在手上,定定望着他。
韩溯川站在原地久久不语,太久未见了,天山一别之后,又是大半年……如今更是物是人非,地上的尸体正是一剑封喉的死状,虽然他从未见过她手上有剑,但她的确有这种本事。
他凝望着她,目不转睛:“那些人,真是你杀的?”
远处有人声在接近,楚弦皱了皱眉,偏头看一眼地上尸体。
“你不该追过来。”楚弦淡淡道。
韩溯川走近两步,长剑出鞘,直指对方,仿佛做好了要与她死斗的准备:“可我追来了,你要杀我么?”
楚弦垂眸不语。
他又近两步,声音更轻了:“当日在天山之上,你未杀我,如今,你要杀我么?”
“韩溯川,你够了!”楚弦猝然抬眸,狠狠瞪着他,“你就这么想死么!”
韩溯川收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目光,苦笑了一声:“阿弦,我后悔了,我该听你的与你成亲。”
“已经过去了。”楚弦声音冰冷,仿佛不带一丝情感,“如今我替曼陀罗办事,韩少庄主若是遇见我,应当拔剑果断一些。”
横在两人之间的流光剑寒光凛冽,韩溯川哑声道:“一定要这样么?”
“是!”
楚弦飞快朝其奔去,眼看就要撞到韩溯川的剑上,流光被收回去两寸,怆然躲了开去。冷嗤一声,在流光被韩溯川收回去的一刹那,飞快朝前迈了一步,侧过流光,一掌便将韩溯川击退,然后退开,偏头看着他。
在他仓促收剑的一刹那,迎面的一掌,迅速而又力道精准,仿佛从未有过迟疑。
他再执着,仿佛便是最不堪的那一个。
韩溯川缓缓将剑收回,垂眸压下心底翻涌的气血:“你走吧。”
赶来的人声已近,面前人却未动。
韩溯川将剑握得更紧了,道:“你走!”
楚弦注视他许久,没有打算动身的模样让韩溯川怒气上涌,她到底想怎样?
“你走啊!”
“韩溯川。”楚弦不理会他的焦急,冷冷清清道,“我如今是曼陀罗的人。”
韩溯川怔在原地。
是,没错,她是曼陀罗的人。
他们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
不舍什么?留恋什么?执着什么?
瞧这对面的人,多洒脱!
多无情!
握着剑的手无法自抑地颤抖,骤然挥出一剑,方圆三丈的半片林子全被削了个干净,他狠狠瞪着对面的女子死死咬牙:“楚弦,你就当真这般心狠?一定要逼我到这种地步么!”
瞪着她的那双眼睛红得厉害,仿佛压抑着满腔奔腾的情绪,一不留神,就要将其焚烧殆尽。
韩溯川,不该是这个模样。他应该如当年一般,从未见过她一般,永远温雅端方,永远一身正气,而不是为她,动了包庇之心,毁了一生信念。
这对他是难以承受的折磨。
楚弦到底心软了,转身留了一句话:“明日辰时,来瘦西湖旁,我给你解释。”
黑夜里那道身影倏忽离去,身姿飘逸,若非这身旁的尸体,倒真像一个不问世事的仙子。
徐放带着人来了,先瞧见韩溯川在出神,旁边躺着一具尸体,立刻怒道:“怎么回事?!”
韩溯川神色低迷地解释:“方才追着人影到了林子里,便不见了人影,然后行至此处,发现了尸体。”
“人影?你没追上?”
“嗯,轻功胜过我。或许汇阳有办法。”
“少庄主,也没多大本事!”徐放冷嗤一声,转头叫人抬尸体去了。
韩溯川正情绪混乱,此时也无心理会,告了辞,便回了庄。
第二日。
白雾中立着一道人影,似在思忖着什么,对着西湖,久久不动。直到阳光洒下,浓雾飘散,他也依旧伫立在那里,不言也不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过。
仿佛过了很久,一阵箫声传来,他微微一顿,转而,紧锁的眉才终于舒展,抬眸望向远方浓雾之中。
他知道,她来了。
他其实从未奢想过能从如今的楚弦口中听到什么自己想听的话,只是,她既然说到解释,便想搏一搏,她心中,他究竟还有几分分量。
想着自己也觉得可笑。
堂堂问柳山庄少庄主,也能落到如此地步。
白雾散尽,箫声未停。
湖面出现了一艘画舫,虽不华丽,却也精致,那阵悠扬的箫声便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随着画舫的靠近,那阵箫声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还可以听到和着箫声,隐隐有几声鸟啼,清脆,动听。
韩溯川足尖一点,便飞向画舫,毫不迟疑。
曲未终。
一袭白衣翩然而落,船身只是静静的,甚至没有摇晃。韩溯川站在船头,静默,不语。仿佛他不曾飞越江水,来到这艘画舫,还站在江岸。
曲罢。
隔着轻纱的女子倚门而立,偏头瞧了一眼韩溯川,缓步走来,轻轻撩起轻纱一角,走了出来,指着甲板上的桌椅,道:“坐。”
韩溯川扫视一圈,宛如平常一般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画舫。”
楚弦信口答道:“偷来的,横竖我坏事干得也不少,不多这一件。”
韩溯川自是不信,气氛不算差,让他心情愉悦几分。这画舫虽然隐在白雾之中,但毕竟是个大东西,她还用得如此招摇,显然这事跟偷应该挂不上什么边。
见这桌子上还摆着酒,索性也不客气。
两人约在此时见面,自然也不是来叙旧喝酒的。
仿佛是知道韩溯川心中的为难,楚弦坐了下来便先开口了:“那六人是我杀的。那十四人是昨日我杀的那人杀的。”
简简单单两句话,让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