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当我做梦梦见奥利的时候,心中是不是早已预料到了这幅场景,所以才会在睡前向布鲁斯问出那句话。
梦中的奥利是一个比我大一些的人,他不是我记忆中金发蓝眼的样子,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我清楚的意识到那就是他。
他在站在一片水面上问我,“安,你未来想做什么。”但是他没有等我的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想成为一名小说家。”
水面突然往上包裹住了他的身体,慢慢的将他变成了透明的一团水,我努力的伸出手想要紧紧抓他,但是却感觉到自己被禁锢在原地,
接着水面向我扑面而来,我惊讶地发觉底下托着水的只是一片叶子,而我渺小的连一只蚂蚁都不是。被叶子上的水掀翻后,我重新看到了奥利,但是他却彷佛看不见我一样,漫步在草地上,我看见他坐下来拿出了笔记本和笔,开始画下沿途的风景。
奥利喊起了我的名字,“安,你会喜欢这里的风景吗。”
我看向远处的景色,那是一座座雪山,但是却逐渐变了颜色,像是太阳的彩霞洒在了那上面,等到和我回过头,我发现奥利就站在我的对面,但是他却长着一张凯瑟琳莫利的脸。
那张嘴里吐出我无法理解的话,“你说过你想成为旅行家,去看看那些与哥谭截然不同的风景,所以我成为了你,安。”
但是在记忆中,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于是我后退了几步,却发现背后是悬崖,而奥利彷佛看不见我一样,我掉下去时看见他还在用那双属于凯瑟琳的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空气。
梦中的场景再次转换,那是一个剧院,我坐在观众席上,台上台下一片寂寥,可以听见四面八方开始零零散散的传来鼓掌声,我看向四周还是没有人影,“安”。
我听见有人喊我,于是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头顶剧院的屋顶已经变成了一片星空,我情不自禁的站起来,想要碰触,却发现自己站在了那上面,脚下是泛起波澜的深邃星空。
奥利出现在了我眼前,这次他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而且是我记忆中他停止了的年纪,奥利看着我,对我笑了笑,同时伸出了他的手说,“我在这里等你,安,我会一直等你。”
等到我从梦中醒来后,眼边湿润的织物让我意识到枕头有一片地方已经湿了。
在黑暗中,我挣扎着爬起来,心中却已经没有了半点睡意,等到点亮了台灯后才看到闹钟显示的时间已经快要到日出了。
我走下床,找出被我藏起来的箱子,打开来的时候,我发觉自己似乎重新恢复了对奥利的回忆。
奥利的全名是奥利弗·弗朗西斯·弗里曼,我和他是在六岁那年认识的,接着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我心中,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就连布鲁斯都比不上他。
我甚至曾经幻想过我是奥利弗的双胞胎妹妹或是姐姐,那样我就可以拥有一对像弗里曼夫妇的父母了,可以像奥利一样在弗里曼夫人的亲吻和叮嘱下出门,等到回家时又被弗里曼先生开车接回去。
在那个时候,我对托马斯和玛莎的幻想很大程度就是建立在弗里曼父母身上的,而他们也如我所愿地给予了我最大程度上他们所能给的喜爱和关怀。
即使在看到奥利的尸体后,他们作为当时最悲痛的人还能对我这个间接杀人凶手加以体谅和安慰,我到现在还能想起弗里曼夫人抱着我时那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就好比完好的珍珠被重重的划上了一道伤痕,我彷佛是个小偷,偷走了属于奥利弗的生命。
箱子里放着许多原本并不属于我的东西,弗里曼先生在把这些东西给我的时候说,他们打算搬家了,而且不会把奥利的东西打包带走,或许我作为他的好友会愿意替他们保存这些东西。
当时我的内心是拒绝的,因为这些东西只能提醒我关于奥利不在了的事实,但是看着弗里曼先生在几天中彷佛老了十岁的脸庞,我担心起自己找不出东西可以纪念奥利的存在,所以最终我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
我拿出了奥利的日记本,我曾经无数次地翻阅过它,里面还有他放进去的树叶,枯黄没有一丝生气,但是他却很喜欢,说这让他感觉到万事万物在死后都能得到珍惜。
“今天和安一起在学校里看到了一只蝴蝶,五彩斑斓的,安和我都吓坏了,但是我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
我的手指抚摸过那些文字,脑海里浮现当时的画面,那是个难得的好晴天,我看到的那只蝴蝶的翅膀是黄绿色的,我被吓到说不出话来,只好拉过奥利,等到他转过头来看时,他也被冻住了,我们两个只好呆呆地看着它飞走。
就像当初,在废弃的仓库里,我们两个被绑在了一起,他还是坚持用手钩住我的手指,对我说,“没事的,安,我会保护你,警察很快就会来的。”
在他死后,我一遍一遍的回忆那一幕。到现在,记忆中他的脸已经模糊了,但是我还记得他当时说话的语调,在之后的反刍中,我彷佛还听见了他语气中的颤抖,不知这是我因愧疚而折磨自己的幻想还是在清醒后察觉到了当初自己没有注意的地方。
我恨自己不够勇敢,恨自己太过自私,那颗子弹射向我的子弹撕裂了隔着我与现实的薄膜,绑架后我浑浑噩噩的头脑终于清楚的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
而当奥利替我挡下那颗子弹后,从薄膜外喷涌到我内心的是铺天盖地的庆幸,庆幸自己的生,之后才感受到悲痛。
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是枪声在前,中枪在后,还是挡住在前,开枪在后。理智告诉我,开枪之后才是中枪,情感告诉我,奥利没有挡在我面前,他就不会中枪,而两者都是真的。
之后有段时间,我还想象着持枪人看到奥利替我挡住了那颗子弹后,他是后悔射中了一个无辜的人,还是后悔没有早点开枪。但是我依旧没有答案,因为当我看见他射出子弹几秒后,他自己眉心上就有了一个血洞,他死的比奥利还要早。
他倒地之后,奥利流血不止的身体还靠在我身上,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是用手遮住他的伤口。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名字“安”,而他死后,他的眼睛似乎还在说,我会保护你。
一个过去之人未尽的临终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