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小六闻言,神色微变。而后,竟是将房门轻掩,方才苦笑着低声对沈堂说道:“客官,你是初次来到北地么?” 见到沈堂点头,小六方才再度说道:“怪不得,客官,在这沁阳城中,万万不可称自己是宋人!” “哦?”沈堂一愣,“这是为何?” 小六苦笑不已,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道:“客官,按说我不该多嘴,不过为防客官引来麻烦,小六便斗胆告诫客官几句!” “我们是宋人不假,可是,现在这里却是已经成了金国。因此,宋人的称呼,万万不能乱讲的!在城中,我们宋人只能自称贱民。否则的话,说不定就会被抓去关了,甚至是生死不知。” 小六的话让沈堂一愣,心中有愤怒和压抑!贱民!这是何等的侮辱?可是,该怪眼前这小厮么?在金国的铁蹄之下,即便是朝廷都退避三分,帝皇认贼作父、行牵羊之礼也有之,又有什么理由,去怪这小厮以及城中的百姓? 他们,也只不过想要讨一个活路而已。 “至于客官的问话,那便简单了!我宋人精明手巧,城中铺子哪一个不是我宋人开办?以那些野蛮人的秉性,又如何识得经营买卖?” 虽然告诫着沈堂等人不得随意称宋人,但是,这小六提起宋人两个字,却是满脸的骄傲! 是啊,我堂堂大宋,又岂是那边野蛮人所能比?宋人汉民,从来都是这世上最伟大最勤劳的民族,它的子民有着足够的理由为她骄傲。尽管,眼下只能苟活,可是心中的骄傲却是从未改变。 “小六,你有想过回归大宋么?”沈堂缓缓问道。 小六怔了片刻,而后幽幽说道:“不怕客官您笑话,在我出生之时,这里便已经是被金人所占。但是,自小我老父便是不断的告诫我,我是一名宋人!南方,有着我的国家,有着我的同族!我大宋富裕、安详,我大宋风景如画……” “我盼过,我老父盼了二十五年,最后却望着南方死去。而我的希望,也逐渐被抹平。老父曾说,总有一天,我大宋天兵会从天而降,将这些畜生赶走,将这里再度变成繁华之地。可是……三十五年了……” 小六退出房门的时候,一双眸子早已经润湿! 沈堂猛地端起酒壶一饮而尽,直到酒壶中的酒再无一滴,才被他狠狠的砸在地上! “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力量,将这北地从金人手中抢夺回去!否则的话,再过三十年,这里还是我们的故土吗?” 时间可以磨灭太多的东西,三十年,已经是一代人!小六他们,还有着上一辈的教导,所以,在金国的高压之下还会守望故国。但是,再过三十年呢?到时候,他们是否还记得,他们曾经还有一个名字被称之为‘宋’?或者,他们已经习惯了金人的驱使,甚至是习惯了那贱民的称呼! 这一夜,虽然是在敌国北地,但是三人却是喝的酩酊大醉!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三人方才从睡梦中醒来。 三人汇聚,一切如旧,只是每个人的眼底,都增加了几分急切。 大宋等不了更久了,她的子民,同样等不了更久了! 三人出的门来,便是沿着大街朝西而行!沈堂已经问过,这沁阳城中,最大的坊市,便是在城西。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街上的人流陡然多了起来。而且,在大街两侧,已经有不少人摆上了小摊,各种事物繁多而周全。 而且,这摆摊的除了宋人,也偶有金人贩卖一些牛皮、毛毯之类的事物。问了几个价钱,虽然不算便宜,但是比之江南却是逊色了许多。 怪不得不少行商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往返南北,不管是江南的特产,还是北地的事物,只要走一遭,便可以获取暴利。 对于这些事物,沈堂几人自然没有兴趣。他们一路前行,待到一块空地之时,便算是来到了坊市的中心。 而这里,更是大批的丝绢、陶瓷等贵重物事问询、采买,就如那江南十几两一匹的上好绢布,已经是极为奢侈,可是,在这里竟是卖到百两左右。想来,滕武他们那一大批的货物,应该是所获颇丰! 辗转片刻,沈堂便是发现了自己等人真正的目的。 在坊市的一个角落,一个牙子着青衣小帽,并不与人搭讪,也不高声喝卖。可是,在他的身旁,竟是拴着足足十匹高头大马。仅需看模样便知道,这每一匹都是品相极佳的北地马。 “小哥,这马匹如何卖的?”沈堂踱步,从一匹匹马前观瞧! 那牙子见有人开口,方才慢腾腾的回应到,“客官,想要哪一匹?” “若是这十匹都买呢?”沈堂问道。 “哦?”牙子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几分惊讶表情。不过,随后,这牙子便是咧嘴笑道:“若是买一两匹,那便是十两一匹,若是需五匹以上,便需要二十两一匹。若是十匹以上,那便是三十两!” 牙子的报价让沈堂不由得愣了愣,从来都是听说买的越多便会越便宜,还是第一次听说,买的越多,价格会越贵。 不过,只是片刻,沈堂便是反映过来。 能够在这沁阳城卖马,自然是与金人有着极深的联系。想必,金人一方面希望用马匹换的金银,但是,却也担心这些马匹会大量运往北地或是为义军所用。因此,才想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方式。 对于会不会有人分散来买,那些金人应该并不担忧。若是每个一段时间买上三五匹,就算是真的出自同一方势力,也无伤大雅。可若是短时间内,突然多人买马,那金人暗中必定追查! “若是买得百匹呢?”沈堂淡淡的问道。 牙子一愣,随后一双眸子便是朝着沈堂上下打量开来,“客官是何方人士?” 沈堂闻言冷笑,“怎么?你这买卖还需要打听我家住何方不成?” 那牙子见此倒也丝毫不恼,只是不屑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