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金兵大帐之中，乌林答目眉头紧皱。一日夜的强攻，让他感受到了城中无比顽强的抵抗力。而且，最让他难受的，便是金兵最大的损失。 攻城，使得金兵不得不放弃自己心爱的战马，徒步去与宋人作战。到了现在，他竟然已经损失了足足一万七千人马！ 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些只会逃跑的宋军？如果是这样，当年的那些前辈，是如何将这大宋的半壁江山打下来的？都说宋人懦弱怯战，是那些人错了，还是自己是个笨蛋？ 若不是那纥石烈火轻易的将虹县已经拿下，现在的他几乎已经放弃了。这样一座小城，难道要将自己的四万大军都填进去不成？ 包括后方那一群可恶的胆小鬼，自己派了两千铁骑去追，竟是石沉大海，如今，他们依旧在大营外鼓噪。这战争，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印之！你觉得该如何？”乌林答目用力的捏了捏额头，显得有几分疲惫。 “本帅不可能撤走，否则的话，以后本帅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不待张印之开口，乌林答目便是再度坚定的说道。 张印之点点头，皱眉思索半晌，陡然间凑到乌林答目耳旁，轻声耳语几句。 乌林答目的眸子眯成一条线，好一会儿方才说道：“真的要这样做？” “该不该做，自然是大帅一言而决！但是，慈不掌兵，只要大帅胜了，任何的流言蜚语都无济于事。可是，如果大帅败了，恐怕后果并不是大帅想要见到的。”张印之缓缓说道。 乌林答目闭目不与，足足一刻钟，他陡然睁开眸子，眼中却已经是坚定一片。 “去，将巴鲁特给我叫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狼皮袄的壮汉走进来！那乌林答目吩咐一番，这壮汉便是转身而去…… 今日的战斗显然更为惨烈，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用本能再进行最后的搏杀！即便是沈堂与卞喜两个人，也是靠着意志在支撑。 时间缓缓流逝，从太阳出现，到现在已经是正当午时！血迹被晒干又再度喷洒，再脚下仿佛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红色淤泥。 “大哥，金兵退了！” 厮杀之声陡然间缓下来，正在攻城的金兵，也再一次退去。 “嘿嘿，这些兔崽子比我们要艰难，已经鏖战了半日，也该退了！”卞喜活动着有些木然的身躯。 随着战争的暂停，一众早已经筋疲力尽的士卒赶紧休息！而冯嗣两人也再度组织人马，将城墙上略作清理，准备好的吃食也再度拿上来。 宋人，本身大多是一日两餐。不过，这种剧烈的战斗，对于体力的消耗颇为严重。好在，他们带来的粮草不算少，此时也无需节省，因此，卞喜便吩咐一日三餐，让麾下的兵卒能够填饱肚子。 “咦！不对！大哥快看……” 就在众人分发食物的时候，正在向外张望的沈堂，陡然间开口。卞喜翻身起来，同样是向下看去。 不远处，本来已经退走的金兵竟是再度组织了数千人马，后方同样有数千铁骑，并缓缓的朝着宋军的城门缓缓行来。 “这些狼崽子又要干什么？中午也不消停？”卞喜喝骂了一句，视线却是紧盯着城外，没有半点放松。其他的兵卒，根本无需卞喜命令，一边朝嘴里塞着吃食，一边再度将身旁的兵刃、器械抓在手中。 金兵缓缓临近，当距离城墙只有数百步的时候，沈堂微皱的眸子陡然睁圆，“混蛋！该死！畜生！老子要剁碎了他们喂狗！” 从战斗以来，沈堂可谓是最为保持清醒的一个，即便是卞喜也是有所不如。可是，一向沉稳的沈堂，此刻竟是毫无形象的大骂起来，他的眸子中充满了怒火。 沈堂的异常让在场所有人都朝外看去，此刻，金兵距离城墙已经很近，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墙之下的状况。 却见，一众金兵的最前方，竟是足足有数百衣衫褴褛之人。而他们的相貌已经清楚的显示出，他们竟然是宋人…… 宋人！宋人！ 金兵给卞喜和沈堂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他们是不理会这些宋人，依旧毫不留情的与金兵厮杀，还是…… 他们可以毫不留情的砍杀金兵，但是，面对自己的同胞，却是不知所措！所有的视线，尽皆朝着沈堂和卞喜的方向看过来！他们的命令，将决定下方这数百人的命运和生死。 一步、两步！ 数百步的距离并不算远，哪怕这一次金兵行进的并不快，可是，依旧是在一炷香之后走到了城下！ 巨大的冲车，已经开始准备冲锋，那些高耸的云梯和爬梯，已经开始就绪！数百宋人，成了他们与金兵之间一个巨大的却无法填充的沟壑。 陡然间，沈堂大叫一声，“杀！给我杀！” “不可……不可啊，沈堂！”呆立的冯嗣和高仪冲上来，“沈堂，那可是宋人，是宋人！与我们一样的宋人！” 沈堂血脉鼓起，一双眼睛如欲喷火！他一手一个，拽着冯嗣二人的衣领，大声咆哮到：“宋人！老子知道他们是宋人。但是，你们转头看看，这些兵卒，哪一个不是宋人！心慈手软！这时候能心慈手软吗！混蛋、废物！他们的命是命，这些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们知不知道，若是让他们破开了城池代表着什么？” “城内数千兵卒，包括你们两个蠢货，我们所有人都会死！而他们依旧逃不过被金兵屠杀的命运！” “你们给老子滚开！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给我杀！狠狠的杀！谁要是心慈手软，老子就先把他直接扔下城去……” 此时的夜笑，仿佛在发怒，也仿佛在宣泄！宣泄着心中的怒火、仇恨和无奈！ 战场之上，可以将所有的仁慈、伪装、面具尽皆掀开！面对赤裸裸的生死存亡，有的时候，实在没有更多的选择！尽管，明知是错，但是却又一定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