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拂柳到底没住进公主府,第二天,他早早的等在府外接公主入宫。
温拂柳的装扮明显是动了心思的。内里暗纹织金交领长衫,外面罩了墨羽纱面白狐狸皮里鹤氅,腰上是纯色金镶玉玉带銙坠着只银瓶香囊。就连那发冠都是白金镂空缠丝冠。
温拂柳这般打扮一直等在公主府门前,暖阳打在他脸上,玉人似的玲珑剔透。来来往往的百姓一边感叹温公子天人之姿,一边可怜他的命运多舛。
顺德公主府打开,装扮一新的乌施微被人簇拥着出来。温拂柳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毫不遮掩,反应慢了半拍才行了揖礼。
乌施微抬抬下巴,做出趾高气扬的模样让人来扶。白芷很有眼色,立刻上前。但却被她一个眼神阻止了。
她傲慢的盯着温拂柳,其中含义显而易见。
温拂柳似乎是笑了一下,提了衣摆两步伸手欲扶,然而乌施微顺势搭手上了轿辇。
温拂柳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指尖稍微触碰到自己手心,冰凉中带着酥麻,蜻蜓点水般微微借力便飘进轿子。温拂柳随后进了自己轿子。
人马很快到了宫门口,依照礼制,马车只能停在宫外然后下马步行或者乘坐轿子。
两人来的早,在此等候的也只有两架轿辇。按道理,两人应该去拜见太后和皇后。但乌施微现在无父无母,太后自小就看她不顺眼,去了也是找不痛快。而且她的驸马似乎是个特别讲究礼制之人,不去的话可能这人认为我这个公主看不上他,正合我意。于是果断吩咐掉头,直奔逢源殿。
逢源殿是历代国师的居住之地,且供奉着代表乌越国国运的牌位。闲杂人等乱入者立斩。
宫殿宏大肃穆让人望而生畏。但对于乌施微而言,这里就是她另一个家。
师贵妃红颜薄命,乌施微幼年丧母,乌政清便把她养在膝下亲自照料,但总是顾不过来,便送到了逢源殿。皇太后偏爱白妃所生的三皇子乌云骁和九公主乌知恩,更是不可能对她多加照拂。所以大多时候自己都是由国师教养,乌施微拜他为师,师缘教习她礼仪术法文化与谋略,从不拘束天性,所以逢源殿她从南到北,每一块青条石都有她踩过、滚过的痕迹。总之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巳时时刻,师缘一般是在院子里打理那些花花草草。
逢源殿有一方绿地,是属于师缘的后花园。原本那里种了一片紫花苜蓿。现在已经过了花期,光秃秃的露出了黑土。不过最近师缘迁移了几株山茶过来,白的粉的红的,枝繁叶茂。椭圆形的叶片一个挨着一个,花朵从绿叶中冒出头来,夹杂在积雪绽放如火。
乌施微退下众人穿过大殿,经过长亭流水,一路绕树穿花,来到那片西南角。
竹帘微动,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身着干练正在用手拔除地面的枯草。雪浸润过的泥土绵软潮湿,一会功夫就鞋子衣袖就黑了一片。
“师父!”
乌施微解下外袍丢到藤椅上,卷了袖子就要冲进去,被师缘用小锄头抵了回来。
“不准进来。”
“师父——”
“不准撒娇。”
乌施微嘴巴一抿,老实站在外面等人出来。
师缘出了小园子,换了双鞋,到一边的小池子里净手,乌施微就帮他洗小锄头,在小池子里划拉两下,泥土融进水里就干净了。
阳光透过枝桠漏道身上形成浅浅圆圆的光晕,微风轻拂,水面荡起粼粼波光,随着他们的动作在池面跳跃。这样光景下,两人在水边聊天:
“驸马呢?为何不过来?”
“喏,站那不敢过来。被尊贵的国师一身泥土在拔草的姿态吓到了吧。”
“嘴贫。你去让人过来,好歹是你的驸马,让人一直站着多不好。”
“遵命,师父——”
她转身向人招了招手,师缘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啊…”
温拂柳一直注意这边动静,见公主招手示意,立刻上前。
师缘见他站了许久,到了面前也只是恭敬行礼,那调皮鬼在一旁没注意到似的也不让人坐,眼里频频扫过那几株山茶。师缘微不可察叹气,擦干手给人斟茶,温拂柳要帮他都被拒绝了。
“驸马,不介意就在我这藤椅上歇歇,冬雪消融之际,我这小院空气甚是清新。”
“谢大人。”温拂柳注意到这并不精致的小花园,乌施微正隔着栅栏在一旁来回踱步。
他道:“大人,这花养的极好。公主爱花惜花,何不让她帮您?”
师缘瞧了眼她的动作,收回视线莞尔道:“我不让她碰是怕她偷吃。她五岁的时候趁我不注意爬进着小院子里对着紫花苜蓿就是一口,苦得哇哇哭,而且那东西全株带毒,吃多了伤身。这小家伙不管不顾看见什么都新奇,如今这般年纪还是没多更改。”
温拂柳也没想到他随口一问便只晓了公主的幼时辛秘,仍不住莞尔。
乌施微闻言施施然过来,嘴巴都嘟起来反驳:“师父,我都长大了,幼时的糗事你怎么还拿出来说。父皇每每拿这事嘲笑我,您都不帮我,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知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师缘没接话,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她藏在背后的手,将茶水推给温拂柳,轻飘飘的开口:“把手拿出来,藏的东西丢了。”
什么东西?
温拂柳抬头看去,十六公主罕见的扭捏,好半天才拿出被藏起来的右手,手掌摊开,是几片嫣红的花瓣。
“这是……”他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那开得正盛的山茶花。
“你说你,这花又不好吃,顶多能做个胭脂,你吃它做什么。脏不脏。”
“不脏的,我刚才洗了。”
师缘无奈:“重点是这个吗?算了,吃吧吃吧。 ”
乌施微笑了,嘴角都翘起来,像一只被无限纵容的猫咪,骄傲地挨着他坐下,手里的花瓣一片一片的往嘴里送,还给驸马递了几片。
温拂柳倒是没吃,只是小心的放在手心,听他们谈话。
“皇帝和太后那里,你真的不去?”
“不去,要不是想来看看您,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