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圣上拔刺,二十八家公侯如今只剩三公五侯,淮安侯府之所以能躲过当年的浩劫,靠得就是老子左右逢源见缝插针的本事。
孟文远自诩文明人,行事之前喜欢跟人讲道理让人心服口服,唯一只对爷爷无理取闹,看着爷爷的牌位迎面飞来,没忍心躲开,当场头破血流!
……
周神医不愧神医之名,短短数日,虞兰珠便觉得左手已经恢复如前,甚至之前后遗症都有所改善,昨日落了倾盆大雨,都仅感觉到轻微的疼痛,只是为了以形补形,各式蹄髈、爪子吃得太多,脸庞越发圆润,腰身几近于无。
为了遏制不断飙升的体重,虞兰珠每日都会强迫自己围着燕王府后宅走上两圈,虽然时间尚短,看不出任何成效,但想到秦昭英俊挺拔的模样,终究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此时她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面色通红,浑身冒着热汗,拖着宛如灌了铅水的双腿,一步步往居住的兰亭苑艰难迈去,身后的白芷心疼不已,不住地抹着眼泪。
幽魂似乎有所触动,问道:“你们不过是小时候的情谊,为了他连性命都顾不得,值得吗?”
虞兰珠闻言,觑了眼飘在空中的幽魂,目光里充满了看俗人的鄙视,似乎在说:你哪里知道秦昭对我意味着什么。
因父亲虞岳对母亲宁绾用情极深,对虞兰珠爱屋及乌,亦是爱如掌珠,可以说宁氏母女受到了虞岳远超其卑微出身的偏爱。
虞兰珍、虞兰珈兄妹看在眼里,心下既为自己难过,也为早亡的母亲不平,但他们涵养功夫好,平日里顶多默默黯然神伤。
他们的外祖家宣国公府宋家老中青三代反而态度激烈,他们无法接受虞岳偏心那对出身卑贱的庶民母女,她们给宋家的掌上明珠及两个孩儿提鞋都不够格!
宣国公府宋家在立国之初就已是八公之首,后期更是逃过了先帝晚年大肆屠戮功臣的浩劫,随着孙女婿赵烬被立为皇太孙,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几乎与诸位实权王爷不相上下,可谓是无冕的异性王。
虞家虽然同为国公府,但根本就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父亲的偏爱,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母亲宁绾在京城贵妇人中受尽诸多挑剔和诘难,从她的平民出身,到她束手束脚的行为举止,在她们眼里,母亲无处不错,仿佛跟她们站在同片天空下都是一种错误。
母亲性情淡然,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木然地承受着。
而虞兰珠身上流着魏国公府的血脉,不看僧面看佛面,年长一辈多少给了她几分薄面,从未当面给过她难堪,最多只是背地里酸几句。
可跟虞兰珠同辈的小屁孩,倒是不依不饶,特别是宋家的两个双胞胎嫡孙之一的宋词,那是比赵炎还要可恶的存在。
赵炎有姑母的压制,他的恶意好歹还知道掩饰。
宋词或许受到家中长辈的耳濡目染,亦或为了给他的表妹兼未婚妻虞兰珈出气,针对虞兰珠的恶意,连遮掩都不屑,表现得异常正大光明,除了在自家房门张贴“狗与虞兰珠不得入内”的字条外,还直接对外放话:“谁敢跟虞兰珠来往,就是我宋词的敌人。”
宣国公宋家地位超然,宋词亦是帝都贵族小辈之中一呼百应的人物,有了他的带头,虞兰珠被隔绝在了同辈之外,每次游戏聚会都只能远远地望着,即便厚着脸皮凑上去,众人都会心照不宣地视她如无物。
虞兰珠仅六岁就体会到了憋屈的滋味儿,本以为这种孤独寂寞的日子永远地漫长下去,没想到很快就迎来柳暗花明——
那日她一如既往地躲在树后偷看宋词带着一群玩伴练习投壶,每当他投中,就会朝她所在地方投来一个得意的眼神,见她露出羡慕渴望的目光后,更是得意忘形,甚至忘了嘴里还缺了两颗门牙。
“想玩投壶?”看着宋词朝着自己炫耀嘲笑的模样,虞兰珠正打算赌气离开,忽然头顶传来了一道询问声,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一张带笑的脸映入眼帘。
来人肤色微深,不同于宋词的白皙,像烤得焦脆的面饼,一双眼睛却比夜空的星星还亮,他爽朗地笑着,朝她摊开手心,“走,我带你去玩儿。”
虞兰珠认出了来人,他是隔壁郑国府秦家哥哥,单名一个“昭”字,自小生长于辽东,三天前才刚随着秦伯伯回到金陵,大概还不清楚宋词的恶毒。思及此处,她的脸皱成包子,将手缩到身后,违心摇头道:“秦哥哥你去和他们玩吧,我不喜欢玩投壶。”
“兰珠妹妹别担心,京城胆小鬼畏惧他宋词,小爷我可不怵他,你跟着我,我保证他不敢伤你半分。”
原来秦家哥哥不是不知道后果,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朝自己伸出手。
那日虞兰珠藏身之处是棵百年老树,枝叶茂盛如盖,仅有细碎阳光落下,斑驳的光影中,她小心翼翼地将背后的手放入了眼前带着细茧的掌心。
那瞬间,虞兰珠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般,整天都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