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调,身后,是迈着沉重步伐不断追赶的我。被榕树枝干斑驳阴影覆盖的街道上,他骑着的蓝色越野车后座上,云安欢腾的叫喊着:长安···长安···快呀!其后是骑着黄色小轮自行车的我,云安的声音很透彻,不过,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却让我看清了:其实我是嫉妒云安的。
对,那感觉不是羡慕,而是嫉妒,所以在玩耍疯闹中,云安被我不小心推倒之后,在她额头碰到桌角之前,我是有机会拉住她的,可是我没有,我只是茫然的看着事件的发展。
那时的我,现在想起来,真是丑陋极了。
那么鲜红欲滴的花朵盛开在云安小小的苍白的容颜上。
云阳,他那么毫不客气的甩了我一巴掌,狠狠的,那声音很是响亮。
我知道,那时我的脸上一定留下了五根很清澈的指印,我甚至能想象出那红得无杂质的色彩,可是,我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脸很烫。
云安没有哭,只是安静的看着云阳打了我,在云阳拉着她的手准备离开时,云安推了云阳一把,那是我的耳朵了鸣鸣作响,我听不清她对他说了什么,只是看着她被他拉走了。
我想问她:云安,会疼吗?我想对她说:云安,对不起呀!可是至那以后没有再见面了。我想他做得对,她也做得对,是我做错事了,所以我与那时的云安一样,安静着,沉默了······
我一直沉默着,沉默了这么多年,沉默到记忆之城荒芜繁杂,一片令人窒息的颓废。
我注定了要在沉默中消亡,那种沉默已经深入骨髓,所以再次见到云安,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离开。
这么多年,我已习惯了在自己小小的世界小心的过活,我不想在掀起什么波澜。
木里追上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木里点点头,说:“路上小心。”
路过花草市场时,我买了一盆开着黄色花朵的小仙人掌和一盆小常青树。
回到公寓时,巫溪坐在窗前修剪着她修长的指甲。
我把植物放在电视机的左右柜台上。巫溪瞟了一眼说:“好不搭调。”我说:“无所谓。”然后顺势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用带银片的浅蓝色指甲油均匀地涂抹着指甲,然后缀上紫瓣黄蕊的小花,小小的花瓣,小小的花蕊。
巫溪对着她的杰作哈了气,把十指立在我眼前问:“好看么?”
低下头看着我短浅的指甲,然后就决定蓄指甲了,很长很长的。
第二日,很早,云安叩响了我家的门,笑着说:“长安,翘课陪我一天吧。想起小时候了,好想回以前的家看看。”
空气很湿润,带着薄雾,弥漫着冰冷的花香。
云安拉过我的手,十指相扣,向我述说着她在国外的生活,回国后与翠微的相识,还有与云阳的点滴。
那座颓废院落里早已是杂草丛生,连唯一一棵樱桃树也已枯萎。樱桃树褶皱的树皮上隐隐残存着两个歪斜的字——“珍惜”。这两个淡然依存在樱桃树上的字,流淌过华年的记忆。我突然明白了梦境中的“珍溪”不过是我意念中对云安的遐想,也突然明白了一直在心灵深处后悔着,很想回到小时候,在云安撞上桌角前拉住她,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那时的云安冲云阳吼着:“你干嘛?快道歉。”云阳转过头看着我说:“我不允许云安受到任何伤害,即使是来自作为云安最好朋友的你。”然后强制着将云安拉走。
很久以后,云安给我打电话说她已经在国外了。我赌气的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挂了电话,也拒绝接她的电话。
云安说:“那是一种带着病态的亲情吗?云阳把我完好无损的包裹在他爱的茧中,虽阻挡了伤害,却让我见不到阳光,让我在黑暗中苍白。”她转过身来拥抱着我说:“云阳变了,不再那么古板,原谅他好吗?下次我会让他好好跟你道歉。”
其实应该道歉的是我。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声:云安,对不起。
云安放开我问:“长安,钥匙还在吗?”我取下挂在颈上的钥匙递给她,云安愉快的打开了房门。
里面空无一物,还积起了厚厚的尘埃,空气里,细小的颗粒,游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因为年久失修,房屋很落破。
只看了一会儿,云安便关了门,说:“再见不到它了,爸爸说要推倒它重新修一座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