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火急火燎地往冥界神殿赶去,遇到拦路的鬼差也不废话直接甩开。他虽不知《幽冥后妃传》的具体内容,但也明白这百分之百不是称颂冥王贤德的奉承文章。既然是讽刺批判的话语,为了维护神殿的尊严,冥王一定会暗中将关于这个话本的一切痕迹抹掉。所以他才将孔宣留在伯侯府,只身来和冥王谈判。话本没有在冥界流传,就说明马昆并未将原稿毁去。姜子牙坚信握于掌中的这两个砝码足以令冥王妥协。而他现在要争的是时间,必须要抢在马昆被秘密处决之前抵达神殿,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戍卫神殿的兵士见到姜子牙横冲直撞地过来立刻迎上前去拦截,姜子牙腾空跃起的同时挥出打神鞭。神殿前干戈寥落,姜子牙不管不顾直直闯进正殿,见到马昆躺在正中眼圈立时红了起来。他扑过去将马昆抱在了怀里,见他身子还是软的,稍微松了口气。马昆悠悠醒转,朝着姜子牙唤了声“姑父”后再度陷入昏迷。姜子牙焦心地喊了两句,见没有回应,立刻背起马昆,直接借助天书之力回了西岐。
马招娣帮着姜子牙把马昆扶到塌上躺好,木匣滚落在了脚踏上。孔宣细细诊察一番后吁了口气,“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其他的都还好。”
马招娣双手合十拜这尊神谢那路仙,姜子牙斜着眼睛看着她,不言不语。马招娣妩媚地靠了过来,软糯糯地道,“还有我的牙牙,多亏你了。牙牙你好好哦,我好爱好爱你哦。”说完贴上了姜子牙的身子蹭来蹭去。
姜子牙整个人沉醉在了马招娣的温柔里,全身的骨头都酥了。孔宣咳嗽了一声走了过来,将一只木匣递了过来,“这是你们侄子的吗?我刚刚捡到的。”
姜子牙打量了两眼,思忖道,“我约莫有点印象,好像我看到他的时候,这个木匣就在他的怀里。”
马招娣恐惧地整个身子挂在了姜子牙的身上,“这里面装的不会恶鬼吧?”
孔宣翻了一个白眼,“用膝盖想都知道不可能。”
马招娣低头瞄了孔宣的膝盖一眼,抬眸问道,“你膝盖上长脑袋了?”
孔宣无语地翻楞了马招娣两眼,径直揭开了匣盖。匣子底部铺着一张白色的天鹅绒垫子,上面静静地躺着一片黑色的羽毛。马招娣探着脑袋看了看,奇怪道,“这不就根羽毛吗?阿昆要它干什么呀,还特意用匣子装了起来。”
姜子牙也是困惑不解,孔宣拈起羽毛细细地观察半晌,骤然惊声道,“这不是魁星曾经用过的羽毛笔吗?”
姜子牙神情一震,一把将羽毛拿了过来。这根羽毛的根部被削尖,尖端中部位置钻出了一个小洞。羽毛管坚硬无弯曲,上面密密雕刻着水晶兰的花纹。羽毛笔通体黢黑不见一丝杂色,材料明显是取自乌鸦的尾部。乌鸦栖息在冥界神殿的后花园里,盘桓于濒死之人的周遭,是幽冥派遣到阳间通报死亡的信使。它的羽毛,只有泰山府君与冥王夫妇及深得上殿宠信的高阶冥官才能使用。
孔宣捻须深思,姜子牙脸色却已经恢复如常。他慢条斯理地将羽毛笔收进木匣内,放到马昆的枕边,转身握上马招娣的手,轻巧地转移了话题,“糖糖呢?我回来半天都没见到她。”
“她呀……从聚美堂抱回了一个箱子,一声不吭地钻回了房间,到现在都没出来。”
姜淑祥将《幽冥后妃传》全本从头到尾读完后不住地拍案叫绝,姬发收起满腹怅惘深思伸手把姜淑祥揽进怀里。姜淑祥明白姬发为何感叹,不作言语,只是伸出手去温柔地抚平姬发皱起的剑眉。姜子牙一边唤着姜淑祥的乳名一边推门进来,惊得姜淑祥立刻从姬发的怀里跳了出来,脸颊透着羞涩的粉红。姜子牙呆愣一瞬后尴尬地背过身去,堆在眼角眉梢的却是慈爱和欣慰。曾经,他因为不晓得姜淑祥在百里家过得如何而忧心,特意隐去身形前去探望。那回正巧看见百里鹏摘下一朵芍药簪在了姜淑祥的发间。他只看到花面交相辉映的美好,却忽略了百里鹏眼里的疏离,忘记了芍药花又名将离草。他离去之时,也曾有一个少妇过来破坏了这副和顺的图景,那时的姜淑祥竟坦然得仿佛她才是路人一般。姜子牙默默自责,倘若他心思细腻一些,不会看不出来姜淑祥与百里鹏不过是一对淡漠夫妻。如果他早一步借慧剑断孽缘,或许接踵而来的连场悲剧都全部都可以改写。
姜淑祥悄移莲步至姜子牙面前,姜子牙弯着眉目打量着他捧在掌心的明月宝珠。虽说还是耀眼璀璨,时间的尘埃终究还是掩住了些些光泽。姜子牙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姬发,心下懊悔不迭。早知道总会有这一天,他当初就该顺势而为,姜淑祥也不至于白白耗费了这么多年的韶华,拖到这个年纪还困守在闺阁之内。
姜淑祥不解姜子牙的眸色为何这般复杂,眼角竟然还沾染了些许水意。她和姬发对视了一眼,试探着唤了一声。姜子牙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为父听说《幽冥后妃传》的全本在你这?”
姜淑祥点了点头,回身指了指散落在桌案上的数本竹简。姜子牙拿起一卷展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马昆题写的一首诗:论天伦地论世间,叹神叹鬼叹自身。劝君听我歌一曲,休言裙钗话外人。姜子牙神色动容,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片上清远萧散的文字,不胜唏嘘,“好一句休言裙钗话外人哪!”他俯身亲自整理书稿,“都说你大哥写的话本情节跌宕引人入胜,可惜为父从未读过。好在今夜无事,我便开开眼界。”
“丞相。”姬发上前施礼,“我想请家父先行过目。”
姜子牙面向姬发而站,温和的笑容蕴藏着冷淡的拒绝,“小侄写的这些不过是供人茶饭之余消遣玩乐的,低劣之作恐会污了侯爷眼目啊。”
姬发揖礼不收,态度坚持,“小婿以为,长兄所书一字一句皆为国士之言,值得一读。”
“小侄一介江湖白衣,哪里就成了国士了?”姜子牙定定地望着姬发,脸上笑容不减,“子牙虽还未读过,但看名目也大概猜得到,想必内容尽是些怪力乱神之语。子牙唯恐会勾起侯爷过去不愉快的经历,徒惹伤神。”
姬发直起上身,嘴角上弯勾勒出安心的笑容,“有丞相在,家父怎么会伤神呢?”从姜子牙的手里拿过手稿,恭敬地退了出去。待房门重新合上,姜子牙笑容褪去,眉间挤出一道浅浅的河川。姜淑祥愧疚上前,“爹,女儿不该当着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