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侯府,把揣在怀里的奏疏塞进了西伯侯的手里。西伯侯打开看完之后,脸上血色褪尽,手抖得异常厉害。奏疏摔落在地,太姒闻声过来,一眼看到奏疏末尾的“子牙绝笔”四字,吓得胆战心惊。她紧紧挽上西伯侯的臂膀,泣声道,“侯爷,丞相这是什么意思啊?”
西伯侯转头看着太姒,嘴唇发抖,“孔谷主方才是不是说了,那个扇坠是敏毓世子的陪葬?”太姒抚膺痛哭,“发儿这回脱险的代价,莫不成是丞相的命吗?”
哪吒在一旁急得跺脚,“侯爷,夫人,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命不命的!”
西伯侯稳了稳心绪,正色吩咐道,“哪吒,你送本侯去冥界,本侯要去面见泰山府君。”
哪吒摆着双手断然拒绝,“这怎么能行哪?师叔知道了会打我屁股的。”
西伯侯道,“哪吒,本侯有要紧的事,必须面禀泰山府君。你放心,丞相不会怪罪你的。”
太姒拉住西伯侯的衣袖,西伯侯仰头止泪,貌似从容地拍了拍太姒的手背。
哪吒领着西伯侯迈进鬼门关,站在曼陀罗花前喝酒的李长庚放下了葫芦,迎了上来。哪吒道,“师伯,我们侯爷要见泰山府君。”
李长庚定定地望着西伯侯,“姬昌,你都知道了?姜子牙是不会说的,孔宣?”
西伯侯点了点头,“姬昌已经准备好了。仙长,烦请引路。”
李长庚冷冷地勾起了嘴角,“其实侯爷无须跑这一趟,姜子牙是心甘情愿的。”
西伯侯道,“丞相是为我舍命,我怎么可以弃他的安危于不顾呢?”
李长庚的眼眸雄鹰一般的锐利,盯着姬昌看了半晌,无声低叹,引着姬昌和哪吒往神殿过去。甫一入内,西伯侯就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谈笑之间生杀予夺的凌厉,是王者独有的霸气。西伯侯抬眼,看清楚伫立在殿中的瘦削身影,登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哪吒喊着“果果哥”跑跳着就要扑过去,却被李长庚给拎了回来。他点着哪吒的鼻尖,教训道,“这位是冥王泰一,不可造次。”他指了指窗边,“你果果哥在那呢。”
哪吒循着李长庚指点的方向望去,赫然见到姜伋虚弱地躺在一张软榻上,姜子牙坐在榻前给他净手。哪吒气得指着冥王的鼻尖冷冷质问,“你这个恶魔,为什么要欺负我果果哥?”
冥王神色愈发地清冷,严肃的目光生生地逼迫着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哪吒怯怯地收回了手,躲到了李长庚的身后。姜子牙这时垂眸过来,跪倒在冥王足畔,“冥王,是子牙闯下了这滔天大祸,与我儿子无关。冥王要打要杀,子牙甘愿承担,只求冥王慈悲,莫要连累无辜。”说罢俯身,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西伯侯见状立刻趋步上前噗通一声双膝落地,“冥王,姜子牙是我的丞相,他是奉我的命令行事的。我才是罪魁祸首,请冥王饶恕姜先生,惩罚我吧。”
姜子牙直起身子,见到西伯侯跪在冥王身前,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他急急膝行过去,切切地道,“侯爷您怎么来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您赶紧回去吧。”说着仰头唤了声李长庚。西伯侯面上倒是一派安然,“好与不好,我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姜子牙重重地叹息一声,仰头直视着冥王,“是我开了敏毓世子的棺,是我惊了敏毓世子的灵。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跟我们侯爷没有关系。冥王英明,不能不分黑白。”
冥王唇畔漾起一道冷冽的笑容,“姜子牙,你是在教本尊如何当冥界之主吗?”
西伯侯在此,冥王可不是姜伋,姜子牙不敢与冥王硬碰硬。殿门外传来一声通报,泰山府君急匆匆地领着孔宣进来。冥王躬身相迎,泰山府君随口道了声免礼,拂衣坐到姜伋身边。孔宣朝着冥王施了一礼后过来给姜伋诊脉。约莫两刻钟,孔宣收回了手。泰山府君焦心问道,“孔谷主,伋儿因何昏迷不醒?”他眼角瞟向冥王,“是受刑过度吗?”
孔宣微微躬身,轻声回答,“姜公子是因为先前的酷刑伤了身子,这才支撑不住。细细调理一些时日就会康复,君上无需太过忧心。”
冥王摸了摸鼻尖,讪讪道,“君父,臣都说了,并没有对姜伋刑讯逼供。”
泰山府君怒哼道,“就算没有动刑,伋儿首席冥官的身份摆在那,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跪着回话还跪了那么久?”
冥王稍稍垂首,泰山府君软下面容,语调也跟着柔和起来,“泰一,为父守着这个冰冷的冥界已经一千多年了。世子不在了,你又沉河了,好容易盼来一个伋儿能宽慰我,我求你不要为难他成吗?”说到最后口气近乎哀戚。
冥王掀袍下跪,连呼不敢。泰山府君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别打扰伋儿休息。他觉轻。”
冥王俯身告退,带着姜子牙和李长庚并西伯侯及哪吒一道出去。早有侍从在水晶兰的花丛旁摆了席子,冥王盘膝坐下后,仰头道,“坐啊,站着不累呀?”
李长庚颔首谢过,率先坐下。姜子牙待西伯侯落座后,跪坐在了西伯侯之侧。哪吒见姜子牙他们都坐了,便也跟着坐在了姜子牙的身边。冥王看了看摇曳的水晶兰,道,“你们这一进来就又是打又是杀的,本尊有说过要把你们怎么样吗?”
李长庚拔酒塞的动作一顿,姜子牙和西伯侯俱是一愣。冥王浅浅地笑开了,“姜子牙,你也看见了,水晶棺里不过一些死物罢了。世子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惊什么灵啊?再说了,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你是为了挽救一条生命才开的棺,本尊岂会降罪于你呢?”
哪吒从怀里掏出一把裹着冰糖的核桃仁塞给冥王,冥王神色有些动容。他弯起眼睛看着姜子牙,“你这儿子挺好的。”
“他不是子牙的儿子。”姜子牙微笑着正要解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冥王低眉理着袖子,姜子牙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