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王道,“芳华录,拿来。”
“公子怎么突然要起芳华录来了?”阎罗王闻言一个怔忪,好容易脸上才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姜伋上身前倾迫视阎罗王,挂在眉梢上的疑惑就仿佛他是在真心求教一般,“芳华录不是用于记载内廷妻妾言行晋升罢黜生养诸事的么?本座看不得?”
“公子自然看得。”阎罗王找不到阻拦姜伋翻阅芳华录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将其调出来呈送上去,姜伋接过后站起身来缓慢而有力在阎罗王俞跗和敖丙面前踱了一圈儿,“少夫人从被贬到复位至今,可有受伤,可有生病,你们现在如实报来,本座不算你们欺主。”
“启禀公子,少夫人的一块心头肉被剜去了!”敖丙在阎罗王和俞跗的惶惧失措下骤然喊出声来,涕泗横流地把鲛儿为了姜伋所遭过的罪吃过的苦绘声绘色地全部抖落了出来。阎罗王和俞跗匍匐在地回想当时情景亦忍不住跟着抽泣,姜伋眉心狠狠蜷曲下颌很快滑落一道温热液滴。黑曜石上一朵朵血花次第怒放,敖丙一双眼目似被那把锋利的殷红划到痛得猛力抬头瞪大双眼举起双臂奋力擎住姜伋坠落身躯。剪剪阴风贯穿殿阁,重重帷幕随之起落盈盈扫过无声。寝殿深处光线幽暗,帷幕一遮更添丝丝诡秘。昏昏沉沉间,是鲛儿清澈的嗓音在轻轻作响,“不是早吩咐你们把帷幕摘下换上月影纱吗?这么厚的帘子,不怕闷着公子吗?”
重重帘幕撤下后寝殿果然一下子亮堂了许多,一块块黑曜石地砖光洁如新。姜伋坐在窗下倚靠凭几朝着鲛儿柔柔一笑,“回来啦。”
“嗯。”鲛儿随手往案上香炉里添了一匙香料,浓香扑鼻不是姜伋素日爱用的檀香,“进来时瞧见小敖眼睛红肿像是哭过,我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了吗?”
“我方才骂了他一顿。”一本书简在姜伋手里松松握着,鲛儿皱了皱眉头抽走书简放到了案上,“姜郎又不听话了。”
“为夫岂敢。”姜伋一个展臂将鲛儿带入自己怀中,“为夫问你,为夫危重之时,殿阁之中可有哪个臣子婢妾仆役存殉葬之念?”
鲛儿面色惶然敛了表情垂首不语,姜伋亦郑重了神色沉声言语,“冥王最是反感自杀行为,冥律更是规定凡自杀者皆需先押入深水地狱服刑三百年后方可谈其他。本座既承冥王法旨掌冥王之权,君翊殿便决不可出现与冥王旨意相悖之言行。本座知道君上曾赐过你白绫,须知,君上并没有赐死的权力,若有一日君上下旨命你殉节,你务必要出言驳回。这不是忤逆犯上,这是在维护君上不被冥官弹劾有损冥王圣明,也是在保全为夫身后名声不被臣民指摘。记住了吗?”
“妾谨记。”鲛儿心中五味杂陈,伏在姜伋肩头想哭却不敢哭。的确,泰山府君没有赐死的权力,但冥王格外赋予了泰山府君处置上殿妻妾的权力,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年敏毓世子崩殂后泰山府君可以不问过冥王直接颁旨废后,为什么当泰山府君赐自己白绫时无论是阎罗王还是敖丙或是任何一位冥官都不曾提出过异议的原因。姜伋这番话其实是在钻冥王法旨的空子,只要冥王没有明言泰山府君可以赐死上殿妻妾,那么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为自己挣扎出一条活路。“姜郎你放心,妾必不会自尽的,任何时候都不会。”
“这才乖。”姜伋扶起鲛儿吻了吻她的耳垂儿,鲛儿顿时羞赧扭身娇嗔,“姜郎,你又忘了长姐的嘱咐,妾现在还不能伺候你。”
“夫人误会了,为夫没有这个意思。”姜伋顺着鲛儿白皙颈项一路吻下,原本安静环在鲛儿腰间的双臂亦随之慢慢开始有了轻微动作。衣带不知何时悄然滑落,姜伋一壁紧紧箍住鲛儿一壁用力撕开她的亵衣。心口红斑腹部刀疤毫无遮掩地清楚呈现在姜伋眼前,鲛儿慌了神色连忙抽身出去伏跪告罪,“奴婢姿容有失,请公子责罚。”
“婢妾以色事主,你是本座正妻。”姜伋双眼赤红痛惜愧悔盛了满满登登,伸手把鲛儿重新捞回自己怀中不住抚摸,“很疼吧。”
“长姐动的刀,妾不过睡了一觉,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鲛儿摇了摇头微笑作答,全不提起麻药退去后那万般难受滋味。姜伋强锁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无可止歇息地连绵滚落下来,鲛儿抬手给他拭去泪水可是那泪水竟越拭越多仿佛永远都流淌不尽。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姜伋俯首,在鲛儿额上深深烙下了自己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