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两耳的炭炉正在煮着一壶清茶,壶内水汽外溢顶得茶盖一颤一颤。姬发沉着一张脸提壶为姜子牙和散宜生斟茶,滚烫的茶水徐徐而落仿佛瞬间就能将小小的一个茶杯烫个底掉,“制造刺杀事件,将淑祥困于西岐,是为了挣得时间销毁证据,又或者这其实是一个连环局,还是说刀刃在内,目标根本就是丞相府?”
“如果一座丞相府就能满足的话,那给了他们也无妨,怕就怕他们胃口太大,喂不饱。”
“雁城目前形势复杂严峻,城主人选必须由我亲自走一趟才能确定。前线疫情虽解,但病源犹未溯清,再考虑到军心需要安抚,只能辛苦淑祥再跑一回。眼下正是刻不容缓,偏偏这个时候生出这等事端,朝歌那边还真是会挑时候。”姬发一脸愤愤地嗔怨了一句,斟酌片刻后向散宜生下令道,“散大夫,且当刺客还没有招供,你继续审着,待我先料理了雁城和前线两件大事,腾出手来,再处理刺客的案子。”
“喏。”散宜生俯身领命,行礼时眼角不禁偷偷打量了正襟端坐的姜子牙一眼。姬发又问散宜生是否还有别事禀报,散宜生答否,姬发便没有再留他。因为姬发前往雁城的计划不变,姜子牙还需打点天子出行相关事务,是以也没有在西伯侯府多待。姬发送走姜子牙夫妇后即刻回到姜淑祥身边陪伴照顾,一壁给姜淑祥剥着果子一壁低声说道,“我跟岳父说了,岳父答应给我们兜底。”
“二郎……”姜淑祥双颊浮起一层愧疚之色,姬发知道姜淑祥要说什么立马绷起了脸,抬手便将一枚剥好的果子喂进姜淑祥的嘴里。姜淑祥愣了一愣,随即会心一笑地咀嚼着咽下了果子。姬发这才松下面容继续说道,“散大夫来报,刺客招供,是受你指使。”
姜淑祥眸色一厉,问道,“二郎以为,刺客背后会是何方神圣?”
姬发面色沉下一层,说道,“当着散大夫的面儿,我说是朝歌所为,但我心里却觉得,这事儿恐怕是咱们这边儿的人作出的幺蛾子。”
“在敌在我还不好说,但西岐守卫森严,西伯侯府又防范严密,妾相信,没有内应,刺客是断断潜不进来的。”
“前些日子,为夫送给夫人的翠蝉鸣叶钗失落,夫人觉得,这两者之间会否有所关联?”
“妾也说不准,不过,既然胆敢上门行刺天子,妾不相信他们的谋求的仅仅是妾的娘家。若真如二郎所想,祸起于萧墙之内,当他们被逼到穷途末路之际又会如何呢?”
“畏罪潜逃?起兵反叛?”姬发不屑轻嗤,蓦然他脊背一寒,明白了姜淑祥话中的深层意思,“你是怕他们为求活命会挟制母亲迫我就犯?”
姜淑祥明亮的眼眸凝睇姬发,姬发放下手中物事思量片刻却是一脸地为难,“可是母亲已经离府别居,此刻接她回来,外界必有揣测。”
“二郎以为这样如何。”姜淑祥想了一想,给出了一个主意,“我们明日出门前先把母亲接回府中,因为妾要往前线溯源,四弟妹又刚刚临盆,只得辛苦母亲回府操持。等我们办完事回来,散大夫立即禀报刺客之事,妾牵连其中需得禁足受查,就只能继续烦劳母亲,如此一来,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生出旁的闲话。”
“是个善法。就依夫人。”姬发听罢点了点头,夫妻俩将事情商定后才放松了心情聊起了家常。与此同时丞相府内,姜伋蹙眉沉默,从等到姜子牙夫妇回府到听姜子牙讲完姬发的打算,姜伋俱是没发一言,直到马招娣坐立不安地催促了几声,姜伋才抬起深邃缥缈的黑眸直直盯住姜子牙,“爹,您会废天子吗?”
“姜伋!你不要命啦?!”马招娣险些被姜伋吓得活过来,姜子牙却是惊惧一瞬后立刻了然姜伋问话的深意,“会。”
“你也不要命啦?!”马招娣大惊失色不禁挥手朝着姜子牙的身子重重打了一巴掌,姜子牙张开手臂揽马招娣入怀柔声安抚,“放心,果果的房间有结界,声音传不出去。”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马招娣抚了抚胸口犹自惊魂未定,姜子牙竟是一派理直气壮的模样甚至再开口时还刻意提高了音量,“帝辛失德本就当废,这话放到哪里为夫都敢说!”
“是啊是啊,这话你还当着帝辛的面儿说过咧,所以咱们大周什么时候才能把帝辛废了让我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马招娣反应过来马上配合地回了姜子牙一句,一旁的姜伋见此情景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生出了一丛烦躁。下处侍候的福伯察觉姜伋情绪不对赶忙上前打岔,“公子恕罪,但遵照医嘱,您这会儿真的该歇下了。”
“知道了。福伯,劳你替我送爹娘出去。”姜伋留下这句吩咐便背过身子躺了下去,姜子牙见状腹中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讪讪地道一声“睡吧”然后起身离开。福伯恭送姜子牙夫妇出去,在门口姜子牙和马招娣停下了脚步,“福伯,果果就拜托你了。这孩子有话可能不会我们说,但是你是岳父的心腹,又看着果果长大,他不愿意同我们说的话可能会对你说。他如果想说你就让他说,他说够了,心胸放开了,这病也就好一半了。”
“奴才会这么做的,只不过,姜姑爷,家主的心结并不是奴才系上去的,所以奴才能做的也只有倾听而已。”
心尖酸得眼睛也跟着涩了起来,姜子牙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向福伯颔了颔首。福伯还礼后退回屋内,马招娣挽上姜子牙的手臂边走边软语说道,“你也别太着急上火,让他冷静两天也好。这样,你先去把你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了,我明后天找个时间先跟果果好好聊聊。”
“也不必特意去聊些什么,督促果果按时进药休息便可。按照冥界的时间来算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果果要是再离不开病榻,我怕会影响他今年的上殿执政考核的成绩。”
“会有影响吗?果果手里握着冥王玺印,就算成绩差一点也不会被罢免吧?”
“未必。看果果就算病得爬不起来也坚持处理政务,就知道上殿执政考核并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他的。话说回来,果果这回可是乖得很,让他干嘛他干嘛。”
“是为了能亲耳听希儿喊他爹爹才会这般听话吧,我华云说,鲛儿初初怀上季儿的时候,果果直以为会是女儿,特意酿了一坛酒用来日后庆贺女儿的及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