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我并非是你说的张自清。”薛洋肉眼可见的失落了起来,“不过,我确实懂上几分医术,你可愿意跟我学医。”说完,老师傅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薛洋有些犹疑,百草堂里诸如邢大夫之流,她是万分不愿意追随那样的人,但是大夫以她现在的情况是根本接触不到的,眼下唯一的路就摆在眼前,如果他真是传闻中的那位先生,她定不会如此犹豫。
而且依薛洋与老师傅半年时间的相处来看,老师傅平时也没个正形,平时最不爱粘麻烦,这次怎么会这么好心。眼见薛洋犹犹豫豫不给回话,老师傅有些不高兴,喃喃道“不用算了,谁稀罕教你这小混蛋。”
薛洋把心一横,不管怎样,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机会,她万不能随便放弃。“师傅,我愿意随你学医,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亲徒儿,我发誓一定会把您的衣钵传承下去。”
老师傅摸着胡子笑了,暗暗得意:算你小丫头有眼光,也罢,老夫就指点指点你,成或不成气候就看你自己了,希望我没把你看错。薛洋这边还继续说“这两本书就当作我的拜师礼,还望师傅笑纳。”老师傅的笑僵在了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睨了他她一眼,一把将书夺了过来,骂道“小兔崽子快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随后扭身走出了制药坊,薛洋追在身后不住的念“师傅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呀!师傅...”傍晚的风柔柔地吹着、随风卷动着药香。
这段时间是薛洋进来以后过的最快乐的时光了。自打薛洋开始跟师傅学起医来,制药坊就成了整个百草堂内大家都不爱靠近的地方了,老师傅不是坐堂的师傅,薛洋跟着他也没法到处问诊,医学是一门讲究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学问,因为薛洋身处制药坊,平时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药材,对于药草的药性,几月份的药性好,根茎叶哪处药性大,或是磨粉入药还是煎汤入药更易吸收,她学起来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摸脉行针看表征,这些都得要和人打交道,所以不论是谁,经过了这儿,都要被二人拉进来看看舌苔把把脉,久而久之,大家一提起制药坊,身上都打寒颤起鸡皮,奉劝别人不要乱提。而且因为最近一次去过的人,回来说被强行按着推了骨,还说什么要给扎几针放松放松。制药坊的人缘又差了很多。
这天薛洋在房檐下把玩着一根银针,她只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轻捻着银针,针尖贴着她左手的手背,毫不费力的贯穿了手掌。薛洋面无表情的收回了针,转头望向正在打瞌睡的老师傅,心里痒痒的,顺手把裤带上绑着的牛皮卷解开,利落的抽出几根又细又长的银针,悄悄走近老师傅,手指飞快的舞动,不一会就在老师傅的脑袋上扎了个遍。忽然听到门外有声响,是一段细碎的脚步声,待到这人的脚步声更近了,薛洋才抬头一看,是她那个好久不见的小伙伴——小文。
小文个子长高了不少,原本脸上还有几分孩子气,现在更像是个少年人。小文也不进院,站在门口示意她出来。薛洋放下牛皮卷,重挽了袖子阔步走出去。小文用眼神示意,让她跟他去墙角。薛洋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呗,神神秘秘的怕什么。”小文眸子暗了暗“我知你心里肯定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自己,可是你知道,我家好不容易把我送到这儿来的,我也不能......”薛洋插嘴打断他“停,这些话你不必与我说,你对得起你自己就成,你有什么正事可说吗,没有我便回去了。”小文住嘴,重新端正了神色“那我就直说了,镇上有个大户人家,最近家来了个亲戚,是个金贵的小娘子,舟车劳顿,小娘子害了病,邢大夫虽是这户人家常用的,但是男女有别,总怕是犯了贵人的忌讳。想着你是女子,行起事来也方便,便想带你去看诊,也不用你做什么,给邢大夫打个下手就行。”薛洋面上淡淡的“话说完了?说完那就回去吧,就不远送了。”小文有些急迫,“你再考虑考虑,我们是朋友,我犯不着坑你,若这次做的好,你便能去前院了,总比现在、总比现在打杂强。”
两人在门外的争执吵醒了院内老师傅的安眠,老师傅顶着一头针走了出来,定睛一看笑了“你小子呀,许久不见,出息了呀,你们刚才吵些什么呢。说与我听听”小文把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老师傅听完点点头“行,这事我替她应下了,你回去复命吧。”薛洋急道“张老头,你这就替我做主了?”老师傅示意小文回去,对着薛洋“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师徒二人在石桌的两头对坐,老师傅发问“薛洋,你可知,医者什么最重要?”薛洋思忖后答道“医者,最重要的是仁心。”老师傅乐了“确实如此,不过,光有仁心是没有用的,你有着一颗悬壶济世的心,却没有悬壶济世的能力,终究只能成为一个平庸的医师。”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制药坊太小,你尚且年轻,这里不该是你的归宿。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薛洋知道老师傅所说句句肺腑,也感受到老师傅的爱护之心。当下郑重的行了一礼,应下了。只是心下感动之余,还有点想发笑,老师傅头顶的一排针,十分破坏他此刻的光辉形象。
薛洋这边同意了,邢大夫却还是不甚满意,这一批学徒里,就薛洋这么一个刺头。邢大夫想着把她扔在制药坊晾上几天,没成想薛洋真是个硬骨头,生生在那里待住了。此番也是迫不得已用她,不然他真想就一直把她那么晾着,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不管之后是她忍不了了自己走人还是年岁到了回家嫁人,都与他无关。邢大夫打定主意,这次把她调到眼前,一定要好好的磨磨她的性子,叫她知道,想学医,最重要的是尊师重道!邢大夫喝了口茶,向地上吐了一口不存在的茶沫子,重重的放下茶杯,发出嘭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