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干粗的蟒状巨兽正扬在他的头顶,断浪从没见过这种玩意儿。
不是蟒,更不是蛇。
要是砸在自己身上,那必定是非死即伤。
可恨,他动不了,难道是下坠的过程中伤了脊骨?
黑色巨兽扬着身体在这林间移动,他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偏过头,四周数不尽的鳄鱼残肢让他作呕,原来刚刚衔住他的居然是这些鳄鱼。
现在身旁正大杀四方的巨兽必定也是被自己伤口流下的血液吸引来的。
可如今,他实在是动不了。
巨兽卷起了他的身体,手触在冰凉坚硬的鳞片上,心里的凉意和手上的一般无二。
巨兽盘成几圈,他躺在巨兽躯干的缝隙中,遮天蔽日,他睁眼却只能看见悬在自己头顶的黑色鳞甲。
一颗巨大的头颅缓缓靠了过来,蹭了蹭他,没有敌意,倒像是在示好。他未能见其全貌,手臂般大小的獠牙就靠在他的脸上。断浪等了又等,这巨兽没了动静,闭上了眼睛。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之是好事。
日夜交替,长时间运转断氏心法让他支撑不了,终于在惊恐之中沉沉睡去。
等他睁开眼,一片树叶刚巧落下,他抬手就用手指夹住了枯叶。
“我能动了!”
断浪心中喜悦,又试着动了动脚。“还好,若是伤到脊柱,那日后如何才能杀得了风云二人。”
黑色巨兽不见了,他撑起身来,手却触到一个柔软的物件,不似脚边的烂泥,转过身一看才发现自己背后居然有个衣不蔽体的女子。
黑发和泥水混在一团,缠绕在脖颈,遮住了脸,饶是断浪知道这人是谁,也还是蹲下身,将头发拨开。
只有看清了脸,他才能确定。
他向来都讨厌那些不确定的事情。
探了探鼻息之后,确定了人还活着。
说实话,断浪自认为他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至少现在他不会因为这个叛徒一月之期到了却未归,而了结了她。
他是可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的。
或许是太多人觉得他阴险狡诈,好像不做些阴险狡诈的事出来,他就觉得对不起自己。
从前那些匡扶正义、行侠仗义的想法他通通扔在脚底,踩个稀碎。
玉飞惊衣衫碎了一地,断浪还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习武之人,有些冲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在心底这样解释着。
不然凭她这般平庸的姿色,断大爷怎么可能看得上。
眼不见心不烦,断浪解开披风,将人裹住,打横抱了起来,两把剑束在腰间,踩着泥水就往溪水声处走去。
沿着溪流,他才走出了泥泽。
比他先一步到出口的却是天门的人。
他们好似早就知道自己会从这条路出来一般,提前等在了这里。
来人直接道出来意。
“主人要见你。”
断浪此时满身泥污,平时蓬松张扬的头发现在居然也老实的垂了下来,他捋了捋遮住视线的湿发,露出了许久未见光的额头。虽然泥污满身,却也是身长玉立。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更是显出少年不凡。
“先回断府。”
断浪需要一些时间来弄清清楚风云二人在那之后的去向,帝释天阴晴不定,让他去必然又是要问罪。
现在自己又带着这么一个包袱,还是留在断府里比较好。
“断浪,别让我们难做,主人吩咐了,让你立刻回去,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手下掀起马车前的帷幔,笑着。
断浪忍着,那轻视的眼神他见过何止千百,如今天门中情况不明,骆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
看来只有见了帝释天之后,才能了解一切了。
披风裹着的人被放在马车上,断浪看着这人,又上前探了探脉象,当真是古怪至极。回忆起当日发生的事情,断浪脑子乱得很。
不管怎样,这人终归对他有些用处。
先前他在一处浅滩稍稍清洗了一下伤口,却发现自己身上几乎没有太深的口子,甚至步惊云在他肩膀上砍的一刀都不见踪影,替人清洗的时候也并未发现太多伤痕。
那他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断浪,下车吧。”
断浪探出头,这四周尽是青翠绿竹,绵延不绝。天色已晚,看来今日要在这里歇息一晚。
而这边的住所,天门早有安排。
竹屋清新雅致,被重重绿卿包裹,断浪抱着人,递给马车下的天门人。
女子如今昏迷着,只能任人摆布,披风裹在身上,稍不注意就露出大半的肩膀,青丝绕骨柔,暖玉覆人心。
断浪斜睨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竹屋。
“准备些热水,本大爷要沐浴。”
竹屋并不算大,他走进主屋,将火麟郑重放在竹床上,又把另外一把剑扔在桌子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这么一把破铜烂铁他居然也带了回来。
断浪自嘲地笑着。
他刚坐下,昏迷中的女子就被送了进来。
看着本就不大的竹屋中多出来的浴桶,又看了一眼被放在自己床上的脏女人,断浪呼来人:“谁让你们把她放进来的?给我弄出去。”
天门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断浪一眼,便伸手将人带走。
那毫不掩饰的神色,断浪也无法忽略。
竹门“吱呀”一声合上了,他脱下脏衣服,热水包裹住他的身体,污泥被尽数洗去。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是惬意的,偶尔还会让人送来美酒,好好享受一番。不过今天,他不是想起沼泽地里的嘶吼,就是想起火光滔天的阴暗黑狱。
他心里当真有些恼了。
抬脚出门的断浪直接去了旁屋,那几个人正在屋内吃着东西,玉飞惊依旧原模原样的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