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出声的田炆扯了扯雯儿的袖子,雯儿眼神一瞥,田炆轻微摇头示意雯儿坐下赔个不是,别意气用事。雯儿自觉刚刚说的话确有些伤人,于是带着些许不甘低头向汪直认错。汪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带有侮辱性的话,他都听过。
“算了。我呢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与你计较了。”汪直满不在乎地说道,接着看了雯儿身旁的田炆问道:“你说你要赎雯儿,是谁告诉你可以把她从这里赎出去的?”
气氛异常宁静,全都在等田炆的答复结果田炆来了一句:“难道不行吗?”
懒得开口的汪直给周祎一个眼神让他说去。
“换作是普通女子被卖进青楼倒是能给银子赎身,但是她们都是罪臣之女,是奉了皇命没入教坊司的,那可不是说有几个臭钱就能赎的。虽说如此,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汪直你说是不是?”说罢,周祎转身看了眼汪直,渴望从汪直的嘴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可汪直却在这时闭口不言,因为他心里有愧,眼神下意识地闪避。
虽然这些话是在说给田炆听,但又何尝不是在说给自个听呢。与其说把她们赎出去,倒不如说想方设法让陛下赦免她们的罪过,或许来得快些。
明知道赎身难,但雯儿与淑澹都抱有一丝希望,听到周祎的回答,两人心里再次凉了半截,田炆的脸色也变得难堪,再怎么说一个姑娘家即使不接待客人待在这总归是不好的,既然周祎说有可行之法,那就还有希望,他也不想就这样放弃了。
于是田炆问道:“那要如何做?不管出多少银子我都乐意。”
雯儿望着田炆那坚决的神情眼神里尽是感激,没成想第一个想把她从这解救出去的,竟是她这不靠谱的未婚夫。
汪直一口气喝下了一杯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的不是茶而是令人痴醉的酒。接着是一声叹气,“银子自然是要有的,最好还要有礼部的文书。如果...能让陛下撤销她们的乐籍身份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可这就没那么容易了。”
周祎一拍汪直的肩膀说道:“这礼部的文书倒是不难,难的是乐籍的身份。这你一定有法子吧。”
面对着周祎恳切的眼神,汪直现在面临两难的抉择,一方面他不想她们离开,因为这就打乱了他的算盘,一方面他又对周祎怀有愧疚,加之他挺喜欢与她们相处的感觉。姐姐认得不甘愿,但内心深处竟有那么一丝窃喜。他都不曾记得家里有几个人,有没有兄弟姐妹,还是都已不在人世了。他只知道他是因何而成为宦官的,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努力和隐忍才爬到如今的地位。
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汪直决定先假意帮忙,毕竟有周祎在,她们暂时是不会派去接待客人的。汪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有一问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就是他一开始的计划是不是错的,他为何就要多此一举呢,他做的这一些好像没有什么益处,只能带给身边的人伤害。
反正大家都说他心如顽石,为了得到他想要的,可以不择手段。那些大臣忘了,他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做的所有事固然有私心,但全都是为了陛下。
汪直咽了下口水,眉头紧锁,紧张地舔了下嘴唇说道:“过三日便是端午节,到时会需要乐师演奏雅乐,你们就随着去吧。想办法让陛下和贵妃娘娘对你们有个印象,这样也好办。不过还得提醒你们一句,别操之过急,凡事讲个循行渐进,若是让陛下与贵妃娘娘感到不悦,别说是赎身了,恐怕我们都保不了你们要接待客人了。”
这时安静良久的淑澹问道:“那要我们如何做?”
汪直摇晃起了茶杯说道:“我会安排你们单独演奏的机会。”
“那张大人那边?”淑澹问道。
周祎接着说:“张大人那边好办,这就不劳你俩费心了。张大人就交给我了。”
淑澹、雯儿、田炆皆点头赞同。
天色渐渐暗淡,已不见金乌悬挂于碧落。晚风袭来打在窗上,窗开风入。担心淑澹受凉,周祎上前关上窗,汪直见时候不早了说道:“我们该走了。你们也好好准备吧。”
汪直带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房间,正当周祎也跟着离开的同时,转念一想姓田的还在,绝不能让他与两位姑娘独处,小碎步走进对着田炆说道:“初次见面,请你吃个晚膳,可好?”
田炆不知所措,心想:该不会是想把我抓去西厂审问吧。田炆似乎在向雯儿寻求帮助,可雯儿不只不解田炆的意思还把他往周祎那推去,说道:“哎呀,反正你来都来了,结识多几个人也好。去吧去吧。说不定还能成为官商。”
“可...可我家已经是官商了啊。”
“那不是更应该去吗。”一头有周祎拉着他,另一头又有雯儿的推搡,看来田炆不去是不行的,心里不断祈祷千万别审我,千万别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来吧,田...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了。”
“田炆。”
“嗯,还是叫你田公子吧。田公子,走吧,你看这里多无趣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宵禁了,还能去哪,田炆越想越慌,但禁不住周祎的拉扯还是跟着去了。田炆的两名随从也跟了过去。
现在房里只剩雯儿和淑澹,雯儿四处张望门外是否有人,见没人紧闭门窗,然后坐在案边的凳子上问道:“你认那位汪厂公为弟弟是为了仰赖他吗?”
“现在只能先依靠他们了,还有你的田哥哥。”
“嗯,也只能见机行事了。现在就看三日后的演出了。”
雯儿移动着凳子,把她与淑澹的距离拉近些,趁机抓住淑澹的手一看,满脸写得都是心疼。
“你是不是又发病了。你看你的手掌都戳出红印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病一旦发作就难以控制。”
“那就不要再见他了。你见了他三次便发病三次,他不知你是因何有这病又因何发病可我知,我这就去告诉让他远你些。”淑澹的手一翻,握起了雯儿的手说道:“不能去,去了就没人能帮我们了。”
“不是认了那小子做弟弟了吗,那就不需要他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