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禾疼到有些意识不清了,她的骨头似乎已经错位,有的地方被咬去一大块肉,几乎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原本鹅黄的衣裙早已被血染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凭借着什么力气在还击,如今停下战斗才意识到已经痛到无法忍受,稍微一动便痛到浑身发抖。 虞禾牙齿情不自禁地打颤,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上的伤口仍在流血。 黑蛟凑近了听她微弱的声音,才听清她一直在说疼,口中时而唤着妈妈,时而又是另一个姓谢的人名,但气息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只是唇瓣轻动,再发不出声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活人了,要是这个人也死掉,又没有人跟他说话了。 黑蛟烦躁不已,化出人形朝着虞禾输了一股灵气,为她止了血,这才让她缓过来了些。 虞禾在地上躺了许久,微弱的呼吸趋渐正常,她疼得不想动,只听头顶有个声音提醒她:“你中了很多毒,为什么没死。” 因为她自从知道血度母那么有用,就把它串起来挂在脖颈上,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没想到她血度母护身,还是中了幻术。 虞禾缓缓撑起身,终于看清面前的少年。 他长着一张秀气又漂亮的脸,黑发又长又乱一直蜿蜒到地面。第一眼看上去会下意识觉得他很文弱,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那只张嘴能吞下一张大桌的黑蛟化成。 最重要的是—— 他没穿衣服。 虞禾本来有很多话想问,在看到他这副模样后,千百个疑惑,都化为一句:“你怎么光着身子?” “我一直都光着身子。” 她被这话噎了一下,只好哑声道:“化成人形都要穿衣裳的……” “不爱穿。”他坦荡道。 虞禾只好默默将眼睛撇开,问道:“我叫虞禾,你是魔族吗?为什么会救我?” “我的名字……”他想了想,似乎是已经记不起来了,于是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在那儿。” 虞禾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岸边不远处还有一具枯朽的骨架,骨架身后的墙壁上刻着尚善二字。 “尚善……”她呢喃出声。 “对,就是这个名字。”少年脸上浮现出怅然。“那个和尚死了以后,就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虞禾倚着墙壁,不禁觉得奇怪。一个魔族,竟然取了尚善这种名字,而且似乎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她见过的魔无一不是手段残忍,疯狂嗜血,眼前就有一只庞大的黑蛟,她却不曾察觉到他身上的魔气。 “外面过去多久了?”尚善问她。 “你是何时被困此地?”虞禾反问道。 尚善凝神想了想,说:“那个时候正是魔族主君与仙门百家死战,我被一个厉害的女人封在这里,后来有个老和尚也掉进来,告诉我魔族败了,被赶入天墟和邽州封印起来,再后来老和尚死了,我没东西吃,也没人能说话,就一直睡觉,好像睡了很久… …” 天墟和邽州,是魔域从前的名字,但那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 虞禾微张着嘴,有些震惊地看着尚善,然而看到他裸着身体,又把嘴闭上再次将目光移开。 “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 尚善瞪大眼,表情逐渐从惊愕转为愤怒,猛地站起身就骂了起来,他断断续续地骂了很多人,虞禾甚至从中听到了栖云仙府开山祖师,以及那位千年前的剑仙付须臾的名字。 虞禾甚至有些担心尚善会不会一气之下迁怒于她,两千多年道行的魔族,一只手就能把她拍死。 “我要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 虞禾听他咬牙切齿地碎碎念,忍不住提醒:“那些人许久以前便仙逝了。” 修士只是长生,并非不死,那些人或是死在与魔族的交手中,或是修炼时出了岔子,再有便是寿元耗尽,两千多年,人间已经是沧海桑田。 尚善忽然安静了下来,沉默地坐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禾不知道是不是该安抚他两句的时候,就听见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好饿……” 那个女修说好会放它离开,却让他在这儿被困了数千年,这里的石壁都被被法阵封印,他打不破,也不能上去吃东西,魔气被抽走用来修补地脉,他饿到没有力气,只能化为原形一直睡觉。 “那你为什么不吃我?”虞禾虽然害怕,还是忍不住问。 “吃了你就没人跟我说话了。”上面都是些灵智未开的蠢类,尚善不想再陷入无聊的沉睡。 虞禾靠在墙上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臂在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她将被血浸透的油纸拆开,里面的桂花糕也染红了大半。那是她为防意外带在身上的吃食,哪想到会遇上这么一遭。 尚善好奇道;“这是什么?” “是能吃的糕点,就是沾了血……”虞禾有些惋惜。话音才落,怀里的糕点被尚善一把夺走,他好像看不见那些血似的,抓着桂花糕就往嘴里塞,腮帮子涨得满满当当,嘴角都是糕点屑。 虞禾看他梗着脖子将桂花糕往下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吃相还真是饿狠了…… 她伤势太重,还没恢复元气,也不知道仙府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不见了,又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来。但是她已经不想再坐以待毙,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想要依靠别人,就无法逃脱被任意操弄的命运,如同她今日落得这般田地。 傀犬在虞禾腿上咬了一大口,现在那块肉就是一半在腿上,一半就那么挂着,动一下那块肉就跟着晃。她撕下外裙把伤口包好,又找出丹药服下尽快恢复精力。 尚善已经吃完了桂花糕,好心劝道:“你上去了也会没命,上面已经聚了好多魔族,比方才还多,你打不过他们。留在这儿陪我说话还能活好久,等你不想活了我可以一口吃了你,我会让你死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