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奔马车最后一刻,风雪仓皇中,她身着狐裘最后一眼看了库达,寒风吹大袖,毛茸茸下一张绝色容颜不见轻松之意。
马车内听着外面呼啸的风雪声,不知是恍惚还是幻觉她竟听到百姓细碎的哭声,她在风雪中独立行走日久,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人,只余有她脚步踩在雪地的印记,雪雾闪去,她看见前方有一个身着玄衣的人在风雪中傲然地站着,这一刻,她在风雪仓皇中快速奔跑扑到那人身边。
他很温暖,温暖的就像前世弥留之际时的感觉一般。
坚强的十四公主懈下了伪装,狼狈的看着他,“阳邑,我还是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还要是我,为什么还要我再经历这一遍。”她很痛苦。
那人轻抚她起来,像影子一样搀扶她,掸去她身上的雪,说“殿下,你一定能做到的,我们一定能到达中州的。”
寒风呛人,他的话却温暖的暖进她的眼中,她红了眼眶。
“太难了,我一个人做不到。”
他掸去她发上的白雪,声音平静却有力量,“你可以的。”
东南方位的声音惊空而响,黑甲重重望不到边际,沐芸芸在破败的马车惊醒,只见身着铠甲的聂于正将她从破败的马车中拉出来,递给了她一把刀,红色的旌旗愈来愈近。
“任姑娘,前头阻遇赤义军的阻击,过不去了。”
山前,呼声阵阵。
聂于牵来一匹好马,将沐芸芸放了上去,嘱咐道,“任姑娘快逃。”
天晟二十一年十二月月中,闵地连日大雪,各地民乱不止,周悟派人送沐芸芸返齐的卫兵队遭到起义军袭击,卫兵护住了沐芸芸,而沐芸芸却在那时将目光聚在了平行大道之中,狐眸中狐裘被风吹动毛茸茸,眸底对自由的渴望再度从前世中死灰复燃。
有些心思一旦起了,就再也按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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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卫兵从起义军手中逃脱后,因山石崩塌,卫兵中有一人丧生,沐芸芸没有放下眼下这个对前世今生来说最好的脱离肃王的机会的渴望,受袭的回信将通过特殊的通讯方式传回库达。
起义军穷追不舍,尤其是在得知这是一支来自齐国的卫兵队,护送的是齐国肃王家眷返回齐国之后,起义军的首领白炎迅速吩咐手下要抓住卫兵队护送的女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踏雪之声震鸣,几乎眨眼之间,便奔到了起义军首领白炎的跟前,马势汹汹,险些将两边人闪倒。
风雪仓皇,人在这片地上生存也诸多坚强,马背上的人,说:“首领,追风已追测到他们往低山下走,可以来回包抄他们。”
白炎闭了闭眼睛,深深吸口气,“追风,下次出场可以温和些。”白炎对这个下属这样的出场颇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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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聂于神色一变,命人掉头,最终改抄进了一条小道,他对能骑马而未有一言的沐芸芸眼露赞色,马车坏了之后,他拉来了死去同胞的铁骑给这个女子骑,没想过平时柔柔弱弱跟在主帅身边的女郎,竟然善于骑术。
“任姑娘,赤义军首领是个食人心血的恶种,月前主帅曾大破其军,那群乌合之众一轰而散,倒没有想过又聚起来了,想来他对齐旗恨之入骨,也跟偷摸跟了一路,属下会尽力护你周全,眼下走官道必定会遭围截,不若等潜入小道拖延蛰伏,等待援军到来。”
风雪狐裘沾上不少污渍,女郎自从东倒西歪的马车中起来后,也未有时间整理,因此乌发散乱,略显狼狈至现在,但她面如平静,“我听诸位将军的。”她面无表情,紧勒缰绳。
左右卫兵只当她面临围堵紧张无措,实际上她正在暗中考究逃脱路径。
过往记忆从沐芸芸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赤义军首领白炎,流寇出身,在屈世昭动乱后集结了一堆狐朋狗友,渐渐起势,流荡在南赤两州之地,素日心狠手辣,扰荡平民,这种人最后当然也随着动乱中泯灭,兴不了多少浪,本该没有印象,之所以有印象,完全是因为前世这伙子起义军是被任青英喝醉酒夜闯给灭的,她有过一丝印象。
但,沐芸芸将目光放到卫兵队中一直处于领导位置的聂于,这个周悟跟前极得重用的心腹大将,心中骤起的火苗被雪浇灭。霎时就想到前世种种,那时她可不如现在这般温顺,对于身落齐国营,她一心想逃跑,因此挨了许多打,但她从不长记性,甚至有几次险些伤了周悟,聂于对她极为敌视,有几次的出逃都是被他代周悟令抓回,这个人便会在追逋的时候,故意戏弄折磨她,让她以为自己能跑掉,最后丧失希望,反正最后只要是全须全尾交还给周悟就行了。
沐芸芸想到那时一时恨一时怒一时沉,脸色特别难看,若想逃离一定要瞒骗过这个聂于,不能让他有任何警惕。
但倘若落到赤义军手里,她倒宁可跟着卫兵队再走一会。
起码他们现在以为他们护送的是任国公府任安,对她优厚些。
……
越往小道走,走进枯林中,枯林寂静的景象越明,这样的林子没有战祸时甚少会有人深入,里面在冬眠的动物不少,平常更不会有人涉足,若非逼不得已,对方人多,聂于不会选择这条路行走。
聂于视线落到那袭狐裘主人上,女郎自从马车起来,便一直沉默甚少发言,紧紧地跟着他们,似有心事萦绕,从不曾抬头,在她的世界,似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专心骑着马。
南州之女,倒擅于骑术,这样也好,赤义军的人只会对他们穷追不舍,他们的脚程不允许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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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错综复杂,赤义军的追风和白炎会合后,便判断他们抄进了小道,脸色一沉,双方对了眼色,齐齐率人进入小道枯林包抄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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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于眉头一皱,对四周的环境略抱上一层审视,同女郎说∶“任姑娘,赤义军月前被我周齐士兵所清,现赤义军必对我周齐恨之入骨,请你跟紧我们,万不可走散,眼下不能硬碰硬,若运气不好,碰上他们,只能另行拖延之术,待援军而来,解我等之困。”
沐芸芸闻言,心中有所思索,看着四处荒凉的枯木,她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