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上设立了临时营帐供两军统帅对谈,旌旗树立,杨一闲面无表情地看着缓步向自己的冬尘皇帝原田,他先行一步进入了营帐之内。
原田面色镇定,身旁随身侍从寸步不离身,见这群崽子根本摆不准自己的位置,景宸提剑上前一步,用未出鞘的剑柄直接戳在为首的侍从胸前:“营帐重地,只允许冬尘原田继续向前。”
景宸并未使用尊称,仅用国号和冬尘皇帝本人原名作为称呼,原田虽是动作停滞了片刻,可神色仍然如常。
那个被景宸无礼拦下的侍卫首领面上露出不忿的神情,他刚想说些什么,原田便抬起一只手截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
原田看着景宸身上的天岳规制的戎装,见面目冷峻,像是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样子,原田低声在侍从耳边说了什么,侍从虽想反驳,可在原田的坚持下,这一行人停留在了距离营帐的十步开外的地方,再未向前一步。
原田看着景宸淡淡说了一句:“原来你是天岳人,看样子你们这些年吸取了教训,如今找对了帮手。”
景宸勾起嘴角看着他笑:“你竟还认识天岳的戎装?已经过去这么久却仍能记得这样清楚,想来这身军服,经常出现在你的噩梦中吧?”
景宸有意激他,而原田终究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他刻意伪装的平静假面之下露出了一些微不可闻的细小破绽。
过去那场天岳冬尘为期十一年之久的战役让冬尘遭遇了建国以来最惨重的失败,横尸遍野的战败画面在冬尘人心中仿若也留下了一道带血的刀痕。
冬尘的失败便是原田的失败,这场失败是他心中最大的耻辱。
见他原本平静的面色有了些许僵硬,景宸在原田的沉默中又补了一句:“冬尘人早在十几年前被打成丧家之犬,灰溜溜地逃回本国那贫瘠的弹丸之地,我本还以为战败能教会你们识趣,可没想到哪怕经历这样的屈辱,你却仍是贼心不死。你的这份耐心着实让人佩服,只可惜,冬尘福泽浅薄,如今气数已尽。”
此话一出,原田面色顿时有些维持不住,他目露阴狠神情,双眼死死盯着景宸,仿佛想要直接上前将他这张嘲弄的表情彻底撕碎,可这样的神情转瞬即逝,不一会儿原田便平和笑着面向景宸鞠了一躬,他温和地回了一句:“赢家说的总是对的。”
冬尘人地处偏僻,早年间闭塞的环境让他们极少能有机会与外界交流,不过这份劣势反倒促使他们创造出了自己特有的语言体系。
原田如今开口说起官话带着别扭的冬尘口音,与当初景宸半路遇见的刀疤杀手的口音如出一辙。
景宸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原田,在自己的特地刺激他的情况之下,他明明已经十分愤怒,不反抗也就罢了,可他却能故作谄媚谦和。
景宸得到了一个结论:冬尘人是最不要脸皮的那种人。
他们为了当下眼前的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血性,他们就好像毒蛇一般,制造危险又喜欢隐蔽于黑暗之中。他们用心险恶又十分记仇,他们永远不会放下仇恨,哪怕制造最初仇恨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本人。
只要他们不死,他们就必定会等待时机随时出手报仇。
这样的敌人无法被同化,所以,他们必须被铲除。
原田带着平静的神色缓步走向营帐之内,景宸和钱匀直接跟了进去,程绪宁此刻护着郑青眉等人来到了营帐外等待。
杨一闲正在营帐中等着,原田见到营帐中又进了两人,此刻自己以一敌三,他直接开口质疑道:“杨师,这番阵仗,你今日难道是打算以多欺少吗?”
杨一闲没有回答,景宸在一旁倒是直接笑了,他戏谑地对原田说道:“你这人倒有几分好笑,事到如今,你认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能与我们讨价还价?”
原田表情一僵,不过立刻放松了神情,他嘴角凝着一抹恶毒的笑,侧过头来看着景宸:“看样子我当年并不像你口中所说那般输得惨烈,想来我也定是给你们天岳造成了巨大的伤痛,要不然今日你也不会如此恨我。”
原田像是一个斗鸡赌盘中入了局却又无法逃离的公鸡,他不仅亲自走上台前斗争,他也用手中的所有筹码在自己身上下了注。
他尽力保持着平静的姿态,可他心里明白自己多年筹谋的阴谋如今已是破败,几乎再没有什么赢面了。
可他却仍是心有不甘,他不能只让自己一个人失败,他急切地想要在景宸面上寻得他也同样失败的证明。
在斗争中失败的那一方,总想将胜利者的胜利被弱化为险胜。好像如果对方只是险胜,就显得自己并不是那样技不如人。
原田输不起,哪怕能趁乱揪下对方的几根尾毛也好。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景宸。
这是一个曾亲自面见过命运嘲弄的嘴脸的人,他经历过常年的不如意,《失败者》曾是横在景宸胸口的大石,也是他曾经对自我的定义。
可他还是凭借机运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他屈服于温暖,屈服于理解,屈服于爱,可他从不怨天尤人,从没有真正意义上屈服于命运。
对于如何成为一个凶猛攻击、侵略他人的野兽,原田可以说十分在行。
可他并没有能力去激怒一个探索过灵魂深处,经历过漫长时间,终于成功找到了真实自我的人类。
原田的心智在景宸面前仿若只是一个凶残顽劣的孩子。
他平淡的表情之下掩藏不了他渴望激怒对方的意图。
他真是太过着急。
景宸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佯装淡然的脸:“天岳并不仇恨冬尘,我们不过只是厌恶你们罢了。你们便居一隅守着那片贫瘠荒芜的弹丸之地,自是渴望着拥有大国的资源与土地。因为贪婪和对自己实力的过度自信,你们才会在当年做出挑起战争的决定,若不是那样急于求成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你也不至于夹着尾巴这么多年。”
景宸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原田:“冬尘人当年发起的战争对于天岳而言就好似家中良田遭遇了虫灾。治理过农田的人都十分清楚,若想要扑灭虫灾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可是,人毕竟是人,虫子也永远只是虫子,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