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孟如寄喂羊,吃饭,回屋睡觉,过得平淡无奇……因为没有见着牧随。
如此三日,孟如寄一直没见到牧随。他精准的躲避了每一个孟如寄出现的场景。
孟如寄早晨出门牵羊不见他,草地里放羊不见他,放完了羊晚上回来睡觉依旧不见他。孟如寄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这日牵着羊出门前,孟如寄忍不住问林夫人:“是不是世上没有牧随这个人,这濡尾草荫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林夫人笑了笑,拿出了自己的木板:“这三日牧随都早早的喂饱了羊,比你早回,他已经得了三分了,孟姑娘,你再不努力,与千金可就无缘了。”
孟如寄听罢,麻溜的牵羊走了。
然而草地里,又是孟如寄寻不到牧随的一天。
“他的羊到底在哪儿吃饱的!?”孟如寄很生气。
而在她没见着的雾气深处,快到奈何边上的位置,这里水草尤其丰盛,只是因为雾气太重,以至于在不远处看来,这里几乎已经成了奈河的一部分。
牧随手里套着绳索,绳索的一头套着他的羊。这里确实离奈河太近了,若他不将羊拽着,或许羊就会一头栽入奈河里,然后被冲到天上去。
牧随躺在一个斜坡上,另一只手垫着脑袋,望着向上的奈河,在他这角度看去,奈河似真的席卷了他,拉着他,要送他上九天。
他放空了大脑中所有的思绪,只单纯的关注着奈河的流向,星点的腾飞,还有呼啸的风声,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静谧而有序,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唇上一热!
那些倒流的河水、腾飞的星点似乎在他面前杂乱的排布起来,一下就变成了孟如寄的脸,然后风声也乱了,乱成了她那天晚上的声音——
“你是不是比昨天更喜欢我了一点?”
牧随猛地闭上了眼。
又来了……
这几天时不时就钻进他脑中的画面和声音。
不管他在干什么,如何放空,怎么静心,他的心神似乎不愿被他的意志控制。
他的心神……总是在重复那一幕,那些话,顺带帮他重温他并不想重温的炽热温度……
牧随用手背盖住自己的嘴唇,狠狠抹过,似乎这样就能抹去那灼热,但却因为太过用力,而让嘴唇的感受变得更加的具体。
“小随……我觉得你有……”
孟如寄又在他脑中说话了……
太烦人了……
牧随索性坐起身来,有些焦躁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我觉得你有……”而此时,一道男声竟然真实的出现在了耳边!
不是幻听。
牧随睁眼,抬手就将身侧的人擒住,身形一动,一个过肩,直接将他摁于身下。
“啊啊!有点不对劲啊你!”莫离被摁得脸贴在地上,哀哀叫痛。
见是他,牧随一怔,却也没在第一时间放手:
“你为何到此处来?”
“几日不见了,也没有音信,我这不是想绕个路,去找你们……”
听到这个回答,牧随才将莫离放开,重新坐到了一边,擦了下被莫离说过话的耳朵。
莫离揉着胳膊爬起来:“你怎么回事?你真不对劲啊,你怎么在这里放羊?孟如寄呢?”
“在另一边放羊。”牧随冷漠的答了,“这里用不上你,你回去,等着。”
莫离都听呆了:“无留之地来的修仙者是越来越多了,外面人间不知乱成什么模样,你们在这儿放羊?那老太让你们放羊?就这?”
听他越来越激烈的质疑,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是外面人间乱了更让他生气,还是林夫人只让他们放羊更让他生气。
面对莫离的不满,牧随只回以淡漠的目光。
“罢了。”莫离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是我老了,找错了人,我与你说这些作甚,我该去找小孟才是。”
“站住。”
莫离依言顿住,挑眉看他。
牧随扯了一下要踏入奈河边缘的羊,让它往回靠了一些,然后又冰冷的对莫离道:“不要给她出馊主意。”
莫离闻言,眉毛挑得更高了。
“你说的,是哪个馊主意?”莫离眼神开始变得意味不明,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牧随,“我这干女儿难道真听了我的建议,对你……”
牧随眸光寒凉,像箭一样直刺莫离:“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决策。你再与她说一些莫名的话,便休想只坐岸观火。”
“千山君在点我,想引火烧我?”莫离笑了笑,“可我从未怕过引火烧身,或者说,我一直都在火中。”
一直都在火中……
这话让牧随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孟如寄,她说她从没想过全身而退,还说她不是执棋手,更是局中人。
她……
几乎将她也动心了,说到了嘴边。
牧随微微颌首,沉默下来。
见牧随神情思索,眼中情绪似有恍惚,莫离微微一笑,却是一拂衣摆,却是又坐下了:“我看小孟这几日有点成效。千山君,便不要再否认心中情愫了。”
“我本也没否认。”牧随拉了拉羊,如是说,“我只觉你们的把戏,稚嫩又无用。”
莫离撑着脑袋打量牧随,看了许久,他忽然道:“千山君,你见过人神吗?”
但闻这两个字,牧随瞥了莫离一眼。
“自冰湖出封印,我再未见过任何神明,包括你口中的人神。”
“你要是见过她,你就知道,你现在的模样,与她有多相似。”
“是该相似。”牧随淡漠回应,“待我离开无留之地,来这儿的人,应该也会越来越多。”
莫离摇摇头:“我是说,你与两千年前的人神很相似,同样的迷茫。”
牧随瞥了莫离一眼。
莫离望向倒流而上的奈河,神色间,带着些许怀念:“你知道的,仙神之战打了许久,人神横空出世,带领仙人,赢得了战争,而后神族殒落,人族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