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见一群人正围成一圈。那知客道姑正在其中。他远远往里面一望,见有一人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他见这群人都静默无声。便以为遇到了某位书法大家。
他这个人是极为好学的。若有大家在前。岂有不学之理?他放下身上的箱笼。拨开人群往里挤了挤,只是越看越觉得奇怪。他从未没见过,哪位书法大家是这般握笔的?莫非这营州风俗和中原不同。
他凝神望向周围的人群,这一观察便观察出一些不同来。这群人聚在一起。虽说围着的是在那书桌前书写的男子。但偶尔眼神却会都飘向那柳树下的女郎。
那女郎双手背在腰后,正背身对着柳树,她身穿道服,身形袅娜,纤腰如柳,头上也没戴什么饰品,只系了跟青色发带。春风不解意,吹乱她发丝,她用手把发丝揽于脑后,露出的指尖却凝如春雪。春色正好,日光之影不由得增加了光耀,晴空碧蓝如洗。虽是背影,但他想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女郎,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赵仓曹”卢知恩罕见的喊了他的官名。“某已经写完了,请赵仓曹观之”。卢知恩放下笔,阴阳怪气的朝赵青川说道。
字自然是不能见人的,卢知恩自觉被赵青川折辱至此,面子不面子啊,也不在乎了。
赵青川听他喊她,便轻轻转过头,朝他微微颔首。虽然卢知恩极为看不上赵青川,但见她转头过来看他,还是脸色一红。卢知恩读过的书不多,他没法用文字来描述出她美在哪里,但他只知道,对面那个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女郎,比他在任何画上见过的女郎都要美。
卢知恩说不出她的美。但谢涟知道,他想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大约便是这样的。她亭亭玉立于树下,罗衣飘飘,轻裾随风。
赵青川仿佛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她抬首走到他的身畔,拿起他的纸张。
卢知恩本能的觉得自惭形秽。那只手太美,而他的字太丑。
“一年龄不可太大。二要熟读各类典章。三不能有家室。四技艺一定要出众。五要有熟人推荐。六要貌定要英俊。”赵青川每读完一条,众人眼睛便增大一分。
等他读完。萧玉儿就对他笑道“卢士曹,你这是招营造司司事呢,还是在找女婿。”众人哄堂大笑。
“怎么,哪里不合适,你倒是说说?”卢知恩冷笑道。
“我们营造司招司事,司事职位虽低,责任却不小。年龄自然不可太大。”“况且司事要长百工众艺之事,自然要熟读各类典章。若要管好津梁,舟车,舍宅。手艺自然不能太差。若有熟人推荐,自当更好的能为陛下效劳。”
“那样貌呢,为何样貌定要英俊?”“营造司专掌营造之事。何须用到脸。还说你没有私心。”萧玉儿气冲冲的问道。
“营造司是要面向百家的,若过于丑陋,又怎得他人信任。怎么,我有哪条写的不对?”
卢知恩说来头头是道,样样是理。
赵青川知道他是有意为难。却并不作声。她抬首望了望天,又往人群中一扫。
“卢士曹的要求某知道了。今日能得事曹指点,是某荣幸。”
“赵青川,你别以为你说两句话这事儿就过了。若不能为本郎君找到合适之人。本郎君必去都督府告你一状。”
“事曹莫急。某还有一事想问。”赵青川淡淡开口。“熟读各类典章,恕某无知。某不知是哪些简章才好?唯有大人告诉了某,某才能依照大人的要求,为大人找到合适之人。”
“那自然要通五经,还要通《木经》。”卢知恩说的极得意。是,他就是来找麻烦的。
这赵青川在都督府里处处与他姑母不合,在府政上面又处处与他父亲作对,简直像个搅屎棍,讨厌的不得了。
有了机会,他卢知恩定要给给她难堪。
“卢知恩你好大的脸。”听了他的说法,萧玉儿简直被他气笑了。
“不若我把当科状元拉来给你做司事可好。”萧玉儿一声冷笑,拿起扫帚,便想把他扫地出门。
赵青川倒确是好脾气,只点头与他道“某知道了,某一定按照士曹需要有寻找。”
见卢知恩脸露得意,赵青川也不以为意,只对他微微笑道,“只是士曹,你今日所书,可要自己认了,若某日君反悔,可便是小人之为了。”
那女郎明明是在微笑,可不知为何,卢知恩心中却是一片寒意。
卢知恩不想在女郎面前露了怯,随即瞪了她一眼,便带着仆从,拂袖而去。
被他这般一闹,被卢夫人派来看守道观的侍女们也松懈了精神,四散而去,一时之间,这诺达的道观竟安静的连虫鸣声都能听的清。
谢涟看够了热闹,见热闹结束,便也背起他的箱笼,准备随众人离去。
突听一声清冽女声传来,“谢郎君既然来了,就准备这般走吗?”
她的声音不似一般这个年龄的女郎声音娇嫩婉转,却带着一些莫名的清冷,有一股让人探索的神秘。
谢涟回头,见那刚在柳树下站着的青衣女郎正向他望来。
夕阳收敛起他最后的光芒,变幻成暗云,而那最后的光影,洒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虚无缥缈之中,她看上去肃穆如神女,神幻莫测。
谢涟朝她微微作了一揖,便笑着与她道“热闹看过了,某自然便该走了。”只是那女郎却似乎并没打算放过他。
“谢郎君”那女郎道,“这出好戏是某特意给你点。君不想看看,这出好戏后来还会怎般吗?”
完了,这还看上他了。谢涟立即朝她微微鞠了个躬,“谢娘子抬爱,只是某听过一句话,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某胆小又怯弱,还是先行一步了。”
说罢,他转过头后头也不回的便打算快步离去。
“四千石。”
这个数字有些惊人,谢涟不得不回过头来看她。
“郎君的月俸是四千石”她又再次强调道。
谢涟陡然睁大了眼睛,“阿郎可没说月俸有这么多!”
“自然,某从未于他说过具体的,现在,郎君有兴趣来听故事吗?”她手扶门框,夕阳连着屋檐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