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始终攒着劲没下,闪电频率加快,被深紫,深蓝,深粉色笼罩住,云层暗色浓厚,让憋闷空气中都蒙了层阴影,闪电成了唯一光亮,似乎暴风雨来前也不太宁静。
苏若清穿了条法式连衣裙,绑带在腰间系紧,娃娃领,裙摆几道编织花纹,布料重工精巧但不夸张。
她喜欢穿裙子,大概就是几个月前减出的后遗症,有些报复性地穿,她属于微胖,但骨架小,瘦了十斤四肢就像抽了条,身体轻盈,脸也越发纯。
大部分黑缎直发被苏若清放到脸颊两侧,衬得脸更小,眉似远山,水光美眸,挺翘鼻尖,灰玫色朱唇,白开水般干净雾面肌肤,几颗棕痣锦上添花。
玻璃窗开了点口,裙摆晃动出漂亮的弧形,她头上顶了个较大的生日帽,而上面写着祝福话语的主人,正是堵着不让她走的姜玉淮。
“我不是故意的,”苏若清坦然面对他,“我只是——”
“什么不是故意的?”
姜玉淮语速飞快,却没什么咄咄逼人的意思,他声音干净不闷厚,裹着懒散,是很有个人风格的嗓音。
道歉服软对他没用,苏若清又呼了口气,老实回答:“我其实都听到了。”
两人置于暗处,姜玉淮身形颀长,肩上的衣服布料相当流畅地形成一条直线,从肩头舒展下来,周遭被他的气息笼罩,皂香和烟草糅合的恰好,并不浓烈,和女生自身的浅淡馨香碰撞。
对话在这句后就止住,在要没有下文和后续时,她琢磨不到自己该说什么,她抬头和姜玉淮视线对上。
苏若清瞳仁如水淋淋的湖心,而湖中月在她眼里,她荡起圆弧形冰面轻轻颤动,随后开口打破冷局:“我能走了吗?”
他碎发遮眉,黑眸和她对视,这是一双淡然,平静,毫无温度的眼睛。
姜玉淮把眼睛挪到她带着的生日帽,上面的名字……
他看了两秒竟笑开,眼尾微微下弯,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他笑时能收敛住外表的傲气,眼底下会鼓起标致的卧蚕线,和平常见过的他作风不太一致,放在他身上却又有种莫名的和谐。
笑声尾音拖着到最后有些哑,伴着细微鼻息,传入于昭耳朵直至心口,她不再觉得气氛难熬,就是这风格转换的有点快吧,她问:“你笑什么?”
“你这帽子哪儿来的?”姜玉淮抓住重点,他插着兜,语气染上了点兴味。
苏若清以为她来之前两人没见过面,现在的情况算得上偶遇,她别过头,生日帽随着动作一斜,随便跑了句火车:“我朋友今天过生日,他给的。”
姜玉淮笑意收敛了点,他喉结锐利,脖颈向下延伸,在苏若清看的愣怔时,只一下,他抬手把她生日帽拿了下来。
非常没礼貌的行为。
苏若清下意识摸摸头顶,她下唇绷成一条直线,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声音不是很稳,却坚定:“还给我,这是别人的。”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和一米六出头的差距还是有点大的,姜玉淮抬了下眉骨,知道她够不到,又嘲笑她般把帽子拿得更高,他垂眸,声调沉缓的咬字:“我的。”
苏若清听到后闷着脸把手放下来,让别人占上风让她心情有些不满,但她也不愿再与他进行这么幼稚的游戏。
“你朋友叫姜玉淮?”
姜玉淮歪头,顶光打在碎发下的睫毛泛着阴影,鼻梁上凸出的骨骼尤为明显,露出下颚角一侧锋利,苏若清看他假正经的模样,跟自己埋头解题那样非得说出个所以然很像。
“对不起。”她说。
苏若清是喜欢主动道歉的人,每次只要她想结束,她都会说这句话,实用又不麻烦,在等他走流程要说的那三个字时,姜玉淮眉稍一扬:
“不客气。”
?
“我说的是,对不起。”
“我说了,不用客气。”
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回答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姜玉淮没配合她,还觉得自己脾气愈发好了,耐着性子学她说话风格的断句。
苏若清听的心有些痒,因为她现在是对他有感觉的,准确来说,是喜欢。
姜玉淮手腕还系着的红色细线,珠子在昏暗中被掩住,她看到个圆圆的形状轻晃,谁知就这么小小一个,也能在她心里下场雨。
察觉到她的视线,姜玉淮还没等到答案就把帽子还给她,红绳背过去消失。苏若清接过道谢,他这次是极其冷淡的笑了声,规矩条框还挺多,也不闲累。
苏若清回包房后思绪乱飘,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接触姜玉淮,很多表白帖子写的所有优点大于残缺的他,都是她捕风捉影向别人了解的,是不完全的。
之前听到的他,是家庭关系破碎只能靠血缘维持,他会给面子在收下女生的礼物和水,对女生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谢谢”和“对不起”;他在跑步成绩预估在第一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次会习惯性地勾一下;他会在窗台发呆,然后晚自习跑去抽好多烟,最后喷上46号的香氛喷雾回教室,每次进教室的味道,都是很浓的洗衣粉味;他会在学校组织妇女节宣传活动中看到女性纪录片的时候,跟着容易共情,敏感的学生一同掉眼泪,还有很多,狂妄,张扬,带着隐约脆弱的他。
不过有一点,她必须承认,其实帖子最后几段也提到过的,只是没几个人在意内容。她在他身上寄托了点不存在的幻想,现在,这些幻想被打破,与强行附上的人设能够相匹配,他的距离将会变得很近又很远,即使不是作为思想工具,也能让人沉迷。
手机一声振动,苏若清终于回神,是陈思给发她的:
【这么晚,还不回来?】
下一秒,陈思打来电话,她滑动接听。
“妈妈。”
“星星啊,外面下雨了早点回来,实在没伞给同学就借一个,要不然淋感冒了。”
这个环境,借伞。
苏若清听笑了,她还是乖乖顺着她话回道:“好,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哎!”
苏若清预料到一样挑眉,她声音轻的如同羽毛,她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