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渊里,它像一只张着黝黑巨口的妖兽,我无尽下落,我不知道我要落多久,我也不知道深渊的尽头会是哪里,我以为我会一直掉下去,掉下去,直到我听到有人亲切地喊鱼珠,鱼珠,鱼珠。突然,我仿佛被什么吸住,黑暗消失,虽然眼前并不比深渊亮到哪儿去。
我站在一处屋顶上,我不认识这儿,看着鳞次栉比的房屋,看着万家灯火,我想这儿应该是人类的都城。
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此念头刚冒出来,我就看到一男一女相继爬梯子走了上来。恋人屋顶约会倒没有什么稀奇,只是那两个人的脸,嗯……不禁让我深深皱起眉头。
我看到了我的脸,对,没错,那就是我的脸,我很肯定,而“我”身边那个人虽然他穿的不是仙气飘飘,但我也认得出来,他是吴启。
我终于想起来我是干什么来了。
“尉迟。”“我”说话了。
尉迟璕,我立马反应出他的名字,然后像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嘴巴张得大大的,闾家邕老早就认识吴启,也就说他也认识鱼珠,不对,他第一次出现时就提示过他在我上一世就认识我。哎,我有点不爽,被自己忽略了。
我对着自己喊:“闾家邕,闾家邕。”没有声音回应我,难道他没来吗?然后猛然惊醒,这是我的前世,他怎么会来呢。
“马上我们就要成亲了,我爹你还没有帮我找到吗?”鱼珠忧心忡忡,看得出她对成亲这件事并不上心,甚至我能从她脸上看出她不想成亲。
“我们还在跟乌国打仗,陛下派去乌国的人也不好明目张胆去找孔大夫,所以进度不快。”尉迟璕拉住鱼珠的手,温婉一笑说:“别急,相信他们,他们一定能找到孔大夫,你也说过,孔大夫悬壶济世,福德深厚,古言吉人有天相,我们一定要想着他没事,而且,你爹也愿意看到我们在一起,等孔大夫到京安,看到我们成亲,他不在的日子,我把你照顾得很好,他也定会欣慰。”
鱼珠没有说话,她只是心里记挂着她爹,虽然她很喜欢眼前的人,但爹下落不明,她真的没有儿女心思。
尉迟璕突然指着天空说:“鱼珠,快看,有流星。”
鱼珠看到天空有一个拖着尾巴的东西在下落,然后忽然不见了,接着又来了一颗两颗,等消失后,有更多出现,好漂亮。
“听说对流星许愿,愿望都会实现。”
“真的吗?”鱼珠半信半疑。
尉迟璕向她肯定。“这么多流星,你许的愿,一定能传到天上的神仙那儿,他们知道了,也一定保佑孔大夫平安无事。”
鱼珠终于笑了,鱼珠很给面子的对着流星许愿,她双手合十,问尉迟璕:“是这样吗?”
尉迟璕帮她盖住眼睛,说:“眼睛也要闭上,不然就不灵了。”
虽然鱼珠觉得向星星许愿这种事不可信,但她还是希望她的愿望能被天上的神明听到,她乞求神明保佑她爹平安无事,让他们父女早日相见。
她一遍一遍乞求神明。
尉迟璕盖住了鱼珠的眼睛,所以此刻鱼珠看不见尉迟璕充满爱意的眼睛底下那浓浓的忧伤,他的眼睛起了雾,泪有了自己的想法,它要划出来,尉迟璕克制住不让。
“我许好了!”鱼珠放下手说。
“哦,好。”尉迟璕赶紧拿开手,用笑迎接鱼珠,那些忧伤又被藏在鱼珠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之前你还担心我们不能坐在一起看星星,你看现在是什么,你啊,整天就是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事。”尉迟璕把鱼珠揽在怀里,看似说她,实则安慰她说。
“尉迟。”
“嗯?”
“我们成婚了,他们若还没有找到爹,我们亲自去乌国找爹,怎么样?”
尉迟好像猜到鱼珠会这样说,他的表情淡然,只怔怔说:“好。”然后回头,笑着用头贴了鱼珠一下。
其实这里尉迟璕的表情很复杂,他并不是淡然,我没法形容他这一刻的神情,但我切切实实有感受到他有话憋在心里的痛苦。这里,明显他有事瞒着鱼珠,既然他选择了隐瞒,那他就必须让自己一个谎话接一个谎话,独食欺骗的恶果。
或许他还在害怕,他每一个表情,都很小心翼翼,把害怕藏进心底。
那是……我盯住尉迟璕,怔住,难道鱼珠她爹是已经不在了吗?
黑暗证实我的想法,它再次向我卷来,我被黑暗淹没,眨眼,我又到了一个崭新的又是我陌生的地方,可能是在城外荒郊,外面和风煦日,绿茵满地,天朗气清,总之是一个不错的黄道吉日,宜婚嫁、宜纳采。我看到一队衣着鲜艳的人马向我缓慢行驶而来。
我定眼细瞧,骑头马的那个不是尉迟璕吗?我看这一行人的打扮,莫非他们今日成亲?我想离他们近些,可我的身体像被固定住,使我不得动弹。
我挣扎了一会儿,到了这地方真是一身的劲都使不出,让我不得不放弃。我只好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过来。
我看着尉迟璕身骑白马,春风满面,意气扬扬,整个人流光溢彩,我不禁看他出神,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好看?可总觉得少了点惊艳,平凡?可总能在人群中一眼被他吸引。他气质如兰,举止有度,既不觉浮夸,又不觉呆板,让人有安全感,让你肯相信他。
研究的目光变成迷茫,变成欣赏,变成崇拜,变成喜悦,他从我面前经过,我仰头注视,他明明看不见我,四目交叉,我会忍不住脸红心跳。然后,他停在了我面前。我在痴迷中仍不知醒,直到来了一个人。
闾家邕。
我看到闾家邕只身从花轿里牵出新娘子。新娘子与他用力拉扯,然后猛地掀开盖头,说:“阿驴哥,你要做什么!”
闾家邕瞪着她,生气地说:“我做什么?我要阻止你,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我不能让你到时候后悔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新娘子怔怔站着,她望着闾家邕说:“你有我爹的消息了?他是……”说到这儿,她眼底一酸,有泪涌了上来,她咽了咽,接着说:“他是不是……他是不是……是不是……”新娘子最后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我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她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