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起了身,忙道:“非也非也,三殿下很聪慧。”
建文帝冷笑一声,反问道:“聪慧?”他可看不出自己这个三儿子哪里聪慧。“如此软弱,倒叫你说他聪慧了。”
建文帝心中其实对李穆晚有所关切,并非面上这般冷淡,只是他不宣于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表露出来关心。只因他是父亲,但更是皇帝,皇家之间的感情便是这样。
不过二人这般别扭也不全是因此,和建文帝的生母太后的也有所关系。按理来说自儿子出生之后,母子之间便存在了一种深深的羁绊,这是存在于生理上、心理上的羁绊,纵是谁都切不断的天性之爱。但在他登基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越发疏远,母子之间的交流羁绊也越发被淡化。
自当上了帝王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寻常人家的亲情,这让建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自己的孩子。
李穆晚的头垂得很低,林观德转头只看到的到他失落的侧脸。
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呢?是否也会怨恨自己的父亲。
林观德最后和李穆晚一起出了乾清宫,下白玉台阶的时候林观德同李穆晚说道:“你不要多想,皇上是关心你的。”
李穆晚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出来。”他从小到大被人欺负的时候没人帮他,林观德说父亲关心他,那为何就这么放任他的儿子欺他辱他。
林观德指向了远方的天空,高远深邃的天穹,一片碧蓝如洗,她道:“你看的出来那样好的天一会就要下雨了吗?你看不出来的。你若问我怎么看得出来的呢,因为我瞧见了那边凑过来了两团黑黢黢的乌云。”她说着把手指向了另外一边的两团黑云。
李穆晚马上理解了林观德意思,说道:“所以公子的意思是说我看不到的东西,但是别人看的到?就如我看不到父皇关心我,但公子看得到?”
林观德摇了摇头,但想了想后又点头说道:“是也不是。你有时候看不到这些是因为你没有看清事物的全貌,若你能看见皇上的幼年经历,说不定你便能感受到他那微妙的感情。但往往许多时候,人们不能看见和理解超过自己认知的事情,因为你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当别人同你说时,你只会觉得匪夷所思。就如我同你说,皇上他很关心你,但你永远不会相信不是吗?”
李穆晚沉思片刻后问道:“公子这么说是因为经历过这些事情?”
“不是的,因为我能感受到。”
*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待二人走了以后建文帝闷闷问道:“我这样便放过了他,会不会太放纵他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权威不容侵犯。林观德私自对钱家动手,他竟这般就放过了。
然而无人懂建文帝想要什么,他又难以言明自己心中郁闷,只有林观德站在他这一边。建文帝不放纵林观德,又能放纵谁,况也只有林观德接得住这泼天的富贵。
陶保在一旁替建文帝整理着奏折,闻此顿了片刻很快说道:“林公子这事做的实在不错,却是煞了钱家的气焰,也不见钱家的人闹起来,只不过恐担心老祖宗寻他麻烦。”
这陶保是在为林观德说话,建文帝哪里听不出来,他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倒是让你为他说话?”
陶保唯恐这建文帝疑心他生了二心,只往地上匆匆跪去,“奴才有罪。”
殿内晃动的烛火幽幽暗暗,照得建文帝的脸模糊不清,他道:“你倒是跪得比谁都快。”
陶保忙道:“奴才知道皇上看重林公子,这才为他想了这些。别人不知道奴才的心倒还有可说,但皇上您怎也拿此来奚落我。”
这陶保确实比那杨昌平听话些,在他眼皮子底下没什么小动作,他不多为难,只是想到近来一事,问道:“最近东厂是不是又抓了人?”
陶保道:“是抓了一人,那人名叫尤化,是礼部仪制司的主事,三番五次上奏弹劾陛下,哪里还将陛下放在眼里。”
建文帝搁了笔,揉了揉眼角舒缓眼睛的疲劳,陶保见此忙起了身替他按摩了起来。
这人建文帝从前知道,建文帝说道:“他又弹劾了朕什么?”
只不过这次弹劾的文章被林永善压了下来,建文帝并不知道那人骂他什么。
陶保哪里敢说,只捡了些好听的话说道:“奴才见他无非是想借此博取个直臣的沽名,皇上不用放在心上。”
自建文帝不立皇长子为嗣后,弹劾他的奏章从不间断,但是那些人言辞也不敢多过激烈,但也有些不要命的人为了博取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会借机大肆辱骂皇帝,用命博取名声。
这些人不是被东厂抓了杖毙,就是被锦衣卫抓了杀了,但他们这些死者的鲜血并没有威慑到剩下的那些文臣,反而激得他们“文心”强烈,愈发放肆。
建文帝眼中这尤化便也是其中一人。
建文帝气笑,“他们是把朕当纣王了,各个都想做比干名垂后世。”正好碰上林观德回来了,他吩咐道:“把这事交给林观德,让他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