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时分,顾弦歌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碾玉观音》和《紫苏》的大纲,而去找周公。
可只觉刚见着周公,她就被末香拽了回来。
她不情愿地坐在床沿上打哈欠,“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早?”她把头扭向窗外,“这天还没亮呢!”
末香看着她,噗嗤一笑,“小娘子,你眼睛都没睁开呢,当然看什么都是黑乎乎。”
顾弦歌这才艰难地撑开眼皮,哦,原来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末香笑着从铜盆里头打出一条暖巾,伺候她洗漱,“您忘啦?今儿是清明,要出外扫墓,自然要早些起来准备。”
顾弦歌听完,忽然一个激灵,全醒了。
今天既然要出门,指不定能借个由头,溜去瓦子?!
末香看她疲劳的双眼忽然焕发了神采,就知道她这主子心里定是又打了什么小九九,唉!
只不过,顾弦歌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就已经碎了。
清明本该上山祭祖,赏花踏青。
而顾宅里本设有祖祠,祭祖无须上山,只消在供台上放置好祭品,等众人拜祭完毕后,一家大小便会出门踏青。
往年尚且如此,但今年事出别因,顾家大小祭奠完祖先后,却无意踏青。
因为今日有“贵客”要到。
所以祭祖完后,柳氏便有条不紊地指挥侍女们开始忙活,该去收拾布置的去,该去置物的置物。
等指挥完后,她拍拍手,也转身到厨下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顾家姐弟的脑海,都意外一致地浮现了以前柳氏熬过的汤:鸭掌马蹄蛇皮汤,兔头香菜小米汤,橘皮猪脑薏米汤……
啊!!谁能阻止她去熬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药汤啊!
不就是那姓裴的表兄要来而已嘛?至于这么大阵仗么。
顾弦歌无法理解,但是顾少瑾却比她要兴奋多了,“如果裴二表兄要来,那么子寻也来吧?!”
“子寻是谁?”
“姐姐你忘啦?子寻是二表兄的书童。等他回来,我们又可以切磋武艺了。”
顾少瑾越说越兴奋,但顾弦歌反应还是那么平静,一来她不认识这两人,二来她如今只惦记着出门,于是问,“你功课做完了么?”
“昨晚连夜做完了。”
顾少瑾指了指自己的熊猫眼,他本想着今日要去踏青,是以怕顾爹以功课未完为说项不许他去,所以熬夜完成。
却不料,今日一早,家里就收到裴表兄提前寄来的信,说预计今天到步。顾爹和柳氏合算了下他出发的日期,确实是这里两天的事。
于是柳氏连忙把最后的准备工作做完。
顾弦歌狡黠一笑,一下子就猜到顾少瑾连夜赶工的意图所在。
“既然如此,我们姐弟俩去踏青如何?”
顾少瑾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爹爹必然不许我去。”
顾弦歌一拍胸口,“让我去与爹爹说便好。”
顾少瑾只觉眼前的身影无比光亮夺目和高大伟岸,“看来姐姐心有十足把握。”
“并没有。”
顾少瑾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倒。
“我也不过尽力一试。”
顾弦歌鬼鬼祟祟躲在堂屋的门后——偷盯。
本来顾少瑾也想偷偷凑上来看,但被她嘘了下去。
顾爹正坐在上座,聚精会神地看着顾少瑾连夜做完的功课。
顾弦歌不敢上前叨扰,只得等待时机。
只见,顾爹原本紧拧成川的眉头逐渐放松,严肃的神色也慢慢扬起了笑意。
看来顾少瑾这次的功课做得不错。
而且距离他因话本而被顾爹罚也已过了个把月,顾爹的气大抵也消得差不多了。
综合两者,顾弦歌心中的把握多了不少。
顾弦歌趁此微笑上前施礼,“爹爹这般高兴,看来是弟弟的功课进步了。”
顾爹点头不语,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知道顾爹不喜欢人说话拐弯抹角,所以单刀直入道,“听闻这是他连夜做完的,常言道劳逸结合,倍道而进,何不让他出门踏青解乏呢?”
顾爹愣了愣,没好气地“哦”了一声,“他这么用心是为了出门踏青。”
他冷哼一声,“哼!他也就只有对玩这么上心!要是平日也能有这股劲头,我可省心多了。”
顾弦歌莞尔,“往年今日都要出门,早成了习惯,别说少瑾,即便是我也想到外面走走。”
顾爹默了半响,才道,“不成,他性子贪耍,若没人看着,定然天黑了也不知着家。”
“爹爹且放心,,我与弟弟同去,必能让他按时着家!”
“唉,可你的身子……”若不是前几个月遭了那落水横祸,他闺女的身子也不至于这么差。
“弦歌如今身子已大好,多走动一来有助强健身体,二来也可转换心情。而且,清明踏青,山上草木沁芳,空气清晰,实属大益。”
她语气殷切,顾爹倒是已信了七八成。
他叹了口气,冲门外大喝一声,“出来罢,莫躲在门后了。”
顾弦歌愣了愣,回头看去,门后乍一看是没人,但某人的一只脚却好不自知地露了出来。
顾弦歌扶额,她这个弟弟啊,真是蠢萌蠢萌的。
顾爹一看到儿子,原本温和的神情就立即严肃起来,“保护好你姐姐,不许让她有丝毫损伤。”
顾少瑾立马跳上前,擦拳踢脚了一番,一套功夫打下来,拳脚生风,威武凛然。
顾弦歌不禁看呆了,这是她头一次见顾少瑾耍武,确实有有模有样。
“父亲请放宽心!少瑾就算是秃了也绝不让姐姐少一根汗毛!”
顾爹和顾弦歌都不住哄笑。
她对自家老弟才刚涌上心头的钦佩之情,硬生生被这句话给打了回去。
临行前,顾爹还一再吩咐,“你们裴二表兄今日到步,记得早些回来。”
姐弟俩连连应声,这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