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然胡乱一抹脸,整理衣妆,觍着脸讪笑道:“母后说笑了,人家梦醒能诗能赋是本身就才高八斗,我只能憋出来狗屁不通的东西。”
“譬如说,《银枇杷》之类。”皇后幽幽地说。
听到此话,雪然紧张地伸手一摸身前,本月新一册的《银枇杷》还好好地藏在衣服里,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瞧把你吓得。”皇后往雪然身边凑近,“这不是前一段听闻你常去裴贵妃那里送酥油鲍螺,所以才想到《银枇杷》里的情节。”
雪然瞥开视线,矢口否认:“母后误会了,臣妾怎会看这等靡言媟语?”
皇后意味深长地一笑,“太子妃,在宫中妃嫔们做什么事,本宫大都不会过问,无论是善是恶。除了非让本宫知道的事。”
“比如说......”雪然犹豫地问
皇后的眼前浮现起宫内泛黄往事,对雪然娓娓道来:“之前宫内有一群人比你还要年轻气盛,居然胆敢行刺皇上。最后不知怎的,其中有一人通知了本宫。弄得本宫不得不清君侧,还连累我落得皇上的埋怨。说实话,无论她是否通知我,都难逃凌迟。”
雪然听人提过此事。
十年前,宫内有嫔妃与内侍勾结密谋暗害皇上,有宫女临阵退缩,事发当日通知皇后。皇后闻知此事,率人围剿乌合之众。当日牵扯不少宫内嫔妃与内侍。皇帝太后嫌弃皇后杀戮过重,本就不受宠的皇后之后更受冷落。
后来不久,皇宫突发离奇大火。当时雪然的父亲是修筑宫殿的工匠,侥幸救下皇后性命。时人相传是皇上有意纵火,为的是烧死皇后祭天。时至今日,事实的真相无从得知。
但自此一事后不久,本朝就出现了二圣临朝。在雪然看来,皇后算是因祸得福,颇应了一句古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雪然走在回东宫的路上,反复琢磨着皇后的话。
此时夕阳余晖漫洒在雪然身上,远处文渊阁的钟楼上的铜钟敲响。
冰蕊身后跟着两个皇后派遣的壮实宫女,两人怀里皆抱有一沓奏折。一行四人走入东宫的书房后,两个宫女放下奏折就走了,一刻也没有多停留,便赶回去复命。
雪然趴伏在书桌上埋头整理,一夜都没有好好安睡。
转日皇后派来一位宫女,拿走雪然整理好的一部分,这时听见宫女说:“皇后娘娘说了,太子妃可以隔三日再送到书房。”
雪然心下大喜,却见侍女又搬来新的一摞奏折。堆积成山的奏折压得雪然喘息不得。
待到侍女走后,雪然提起一个折子往地上狠丢,怒道:“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冰蕊端来一碗参汤,捧给雪然:“小主子消消气,昨晚熬夜伤了元气,快喝点汤补补。”
雪然正在气头上,嫌弃参汤火大,摆摆手要来一杯虎丘茶,丢了两块冰糖,抿了两口。
她感觉心头的苦涩略有冲淡,情绪稍有愉悦,便对冰蕊说道:“要不咱们今天出宫去见一趟连长晋?”
冰蕊惊恐万分,像喉咙噎了一颗核桃,忙劝雪然打消主意:“主子啊,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您会被浸猪笼。”
宫妃私自出宫见外臣的事,若是东窗事发,主子会被浸猪笼。冰蕊既害怕被连坐,又不想失去雪然这个主子。她虽偶尔抱怨,但心底还是挺喜欢雪然的。
雪然不以为然,“那她不知道不就没事了?”
适才她想起皇后召见她时提到的话,就是暗示她私下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不会连累到皇后,皇后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对待。况且雪然见连长晋是宫外,又不是在宫内,更牵扯不到皇后。
冰蕊拗不过去意已决的雪然,无奈道:“等向皇后和太后请过安后,奴替您安排出宫马车。”她再清楚不过,小姐她是寻个借口出宫去见那位前姑爷罢了。
辰时,早膳时间一过,皇城的侧门敞开,一辆朴实无华的旧马车从宫内驶出,一路南驰到永安城的南街角。
马车穿过店肆琳琅满目的街市,街道两侧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雪然抬起门帘,睄一眼侧边,发现这条路与之前回盛家的路是一条路。
“可是走错方向了?我记得连家是在北城。”
冰蕊虽胆小怕事,却也不敢违抗雪然的命令,忙做解释:“连大人原先是落魄学子,蜗居在荒无人烟的北城,现升至三品礼部侍郎,他便换了一套气派点的府邸。”
轿子停在连家府邸门前,春望在外面候着,请下了雪然。
雪然没有等冰蕊上前搀扶,自己缓缓下轿,问过连长晋所在的方位后,直接穿过院子里的一道道亭台和走廊,走入最深处的小院。
连长晋家的院子虽没有种上太多奇花异草,一看手头不算阔绰,但庭院内修葺得极为讲究,看得出是用过心的,而且雪然偶然经过主院时,竟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和她娘家的小院结构什么相似,主卧房旁边有一棵参天槐树,槐树下有一套石桌和石凳。
雪然也顾不上礼节,直接就伸手去推卧房的门,却见门自内而开。
连长晋穿着单薄的白色袄衫,披着一个银色狐裘披肩,整个人面色憔悴,嘴唇发白。他刚要上前跨出门槛迎接到访的客人,便咳喘不止。
屋里侍奉连长晋的家仆,都是年纪轻轻的新人,无人认得雪然。
他们眼里只是有一个白得晃眼的高挑女子,梳着高耸的随云近香髻,发间无繁复花簪,棉裘披肩下面套着绯色修身长袍,脸未施粉黛,仍不掩其妍姿令质。看起来和他们主人很是熟稔。
雪然一入房间,还没脱下厚重的披肩,就毫无顾忌地抱怨:“这屋子冷得像个冰窖似的。”
连长晋惊讶雪然的到访,立刻吩咐家仆烧地暖。
家仆们不住地打量雪然,连长晋担心他们察觉雪然身份,便出声令他们离开房间。
待到大门重新合上,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雪然坐在柔软棉塌上,戏谑:“把他们都遣散走,不怕我趁机对你行不轨?”
连长晋没有吱声接她的话茬。
雪然沿着连长晋松松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