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然躲在房间里揽镜自照,反反复复照了半柱香时间。
眉毛描得如刀裁过似的,两颊的胭脂涂抹得淡淡生韵,不至于过浅也不至于过艳,纵使外面寒风凛然,鬓角半根发丝都未曾露出来。
若是平常日子里,冰蕊看到雪然这副小女儿心思,准要啧啧打趣几番。但今日恰逢盛鸿渐大婚,她不免有些情态低沉,也懒得说两句。
雪然也等着冰蕊的打趣,见她沉默不言,心生困惑,问:“冰蕊,你最近怎会如此沉默?是病还没好利索?”
冰蕊摇摇头,甩走飘到京城盛家的三魂,回答:“倒也不是。是奴婢平日里说了那么多,小姐全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再说也是白费口舌。”
“你这话说得,显得像是你每次说我都没听劝似的。”雪然想蹭蹭脸,却怕蹭掉脂粉,所以放下手,转而蹭蹭冰蕊。
“您要是真听劝的话,就该断了与连长晋的联系。他是太子的奴才,您是太子的妻子,两个人不可以再有多余的接触。再说当年,是他先抛弃您的。当初若没有夫人及时治疗,恐怕小姐早就....”
冰蕊本就因盛鸿渐的事心情颇感沮丧,如今更是潸然泪下。
雪然暗叹一口气,不太重的语气斥责道:“我这过生日的,你不该是这样。不是这么一回事,不必再提。”
说着,她怀抱铜镜又是一照,面上妆容大抵令她满意,随即推门而出。
冬日总是多风,今年的寒冬比往年要多冷上几分,哪怕是正午时分,也没个消停的。
连长晋立在院落外。
他身形挺拔,都说风越往高处越是寒冷,吹得一贯整齐的发丝都散落几缕。
雪然朝连长晋走过去,问他:“冷么?”
连长晋慢悠悠地说道:“不。”
雪然温热的指尖轻轻一触碰,果然寒得瘆人,笑靥如春花:“还说没有。”
这边连长晋的目光更如同松木里面蕴藏的松脂,将面前女子女子包裹成一块剔透琥珀。
尽管两人谁也没有伸手,身边还隔着一道隐形的墙壁,但形容眼神都写满不同寻常的暧昧。
春望与冰蕊互相对了对眼神,冰蕊摇了摇头,连连唉声叹气。
他们几人距离暖阁不过二十步,雪然与连长晋边走边聊,
雪然开门见山地问:“我兄长的婚事可否如期举行?
“是。”连长晋给她肯定的答复。
外面有点冷,雪然不自觉地向内拉披肩:“兄长大概是抵抗失败,和周栀子劳燕分飞了。”
黄历上说,今日是良辰吉日呢,但其实身边没有什么有情人真正能够终成眷属。
“当当——”门口处石墙有敲响声,打断雪然的思绪。
雪然抬头一看,周栀子站在门口瞅着雪然。
“怎么这个东宫门口一个把守的都没有?”周栀子走来东宫一路畅通,这令她颇为纳闷,“诺大的东宫不见一名侍卫,安防薄弱得甚至不如周家。”
雪然瞧一眼连长晋,赶忙低下头。手背在身后,朝他向外摆动,驱使他站远一点。
“没什么。”雪然掩饰回答,转移话题到,问周栀子:“你怎么在这里?还以为你今天会去见我哥最后一面。”
雪然记得给了周栀子婚宴的请柬,她还以为周栀子今日也不会前来她的生辰宴。
周栀子不以为意,捂嘴一笑,“他又不是死了,怎么还最后一面?”
冰蕊突然插话:“周姑娘,少爷他为了您,已经绝食数日了。您不去看看吗?”
雪然与连长晋不约而同紧着眉头,冰蕊收声,低头沉默不语。
周栀子纳闷地看了冰蕊一眼,盛家的丫鬟热心肠让她有点不适应,但还是解释道:“他三日前就已经恢复了进食。”
她拿出盛鸿渐的婚宴请柬,递给冰蕊还给雪然手中。
忽瞥见旁边的连长晋,周栀子转手将请柬递给连长晋的家仆:“好歹你家主子和雪然他哥是昔日同窗,大婚之日不去不合适。”
“他今天还不能走。”雪然扯回请柬,示意连长晋先坐回宾客等候厅,小声道:“先别等我了。”
连长晋点点头,带着春望离开这间院子,朝南边正门方向走去。
周栀子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有点窝火。并非因为自己感情之事一塌糊涂,嫉妒他们你侬我侬,而是她为此忿忿不平。
她犹记得当年连长晋对雪然的始乱终弃。
周栀子推搡雪然回到兰闺。
刚一入门,周栀子双手轻揉雪然的脸,耐心劝诫:“多少年了,你的梦还未曾醒?你现在是太子妃。跟太子的讲官纠缠在一起,不要命了。”
“喵——”赵傲天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似表赞同。
周栀子揉揉赵傲天的脑袋,随即补充:“看看,太子都忍无可忍。”
冰蕊在雪然身后,听到周栀子的话,向她致以同仇敌忾的目光。
“也没纠缠在一起。”雪然低下头,躲避探究的目光,回应:“皇后让他留在这里。他还是太子的讲师。”她拉开周栀子的爪子,抱赵傲天坐在腿上。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的,任谁看到都知道他心虚得很。
赵傲天慵懒缩成一团,形成一个天然的小火炉,雪然不禁惬意起来。
周栀子见她目光游离,哪信这番说辞,但又无可奈何。
“你就放不下他。”
雪然没有否认,转移话题问周栀子:那你当真是放下我哥了?”
哪有人似她这般傻?周栀子瞥了雪然一眼,应道:“一周前。我亲自到盛家拜访,你哥饿得昏晕在地,家中妾侍哭作一团。”
“所以你是吃醋才决定放下他?”雪然问。
周栀子苦苦一笑,她忽然想起,她去别院寻盛鸿渐时,刚好看见雪然的冯姨娘。她躲在暗处,竟听到他们之间提到的不得了的秘密。
他兄长根本不是兄长,盛鸿渐是————
难怪这两年盛家扶摇直上。
盛鸿渐与冯姨娘提起此事时,眼神冰冷得令人觉得陌